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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草 / 亡国不愿剪辫子

辛亥革命发生在广州，离京城甚远，迫清帝退位的不是孙中山，而是朝廷中掌权的汉人大臣袁世凯，然后各地自立政权，倡导成立“共和国”，亦即各地自治且相互合作，一如美国各州拥有自己的法律。我们对历史往往有某种误解，“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满清，建立民国”，三言两语，仿佛只消按个按钮就变成另一个世界了。事实当然不那么简单。于心理上来说，这是惊天动地的巨变，慈禧在1905年废除长达一干三百年的科举制度，改学西方和日本传来的新知识，令许多梦想读书当官的士子精神崩溃，因为他们除了“考试标准”四书五经之外则别无所长，更何况1911年后连效忠的皇帝也不复在，不再忠于一家一姓，总统可由各姓轮替，在“土农工商”居首的士人根本无法适从。以时间尺度来说，社会制度和观念的转变需要时间，“民国”其实是经过冗长的战争和权力游戏才成形的。辛亥革命发生在广州，离京城甚远，迫清帝退位的不是孙中山，而是朝廷中掌权的汉人大臣袁世凯，然后各地自立政权，倡导成立“共和国”，亦即各地自治且相互合作，一如美国各州拥有自己的法律。然而孙中山一心想成为大总统，发动“北伐”要大家臣服于他，不惜代价寻求苏联援助，结果被趁机扶植共产党渗透各地，多年混战至1927年，整个社会已陷入极深的无力感。 [vip_content_start] 在这场大混战中，有一群人被忽略了，就是“清遗民”，且大部分是汉人，祖先三百年前不愿留辫子，如今却不愿剪辫子。 “遗民”源自士大夫对君王的忠诚，依然忠心于消亡的政权，历史上最常被谈的是宋、明遗民，因为取而代之的是元、清“异族统治”，然而汉人士大夫依然忠于异族满清，民国建立后，还发生过数次恢复帝制：张勋复辟（试图政变让溥仪重登帝位）、袁世凯复辟（建立君主立宪）和满洲国（日本人帮清人在老家重新建国），可见运行逾两千年的帝制果如百足之虫。本书是作者的博士论文，他整理四百位清遗民的史料如日记、报章、墓志铭、书信等，一反过去被政治正确讥为“清渣”，改从心理和社会层面去发掘清遗民的心态。例如写下“民国乃敌国也”的郑孝胥在满洲国任职，有一批不愿住“敌国”而搬去青岛、上海的外国租界，一批受召集修撰《清史稿》，而国学大师王国维在北京投湖自尽引起极大震惊，他的遗言“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充分道出他的失落。然而清遗民不能一以概之，他们未必怀念帝制，但推崇孔教，未必赞成民主制，但厌恶违背传统伦理的共产制，作者努力让我们看见其多样化。【延伸阅读】李建民《民国的痛苦：王国维与绝望的一九二七》，台北：联经，2022。

9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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