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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痣青年】此刻我们不谈志气 / 陈奕君

这时代，若谁大声说自己有什么远大志向，恐怕容易被人误以为有病。于是我们躺平，有志青年只能是有痣青年。奋斗这个词，快要成为一则古老的笑话。每个人都不敢说出比眼下的个人还大块的未来——自己做得到吗？没有自信；自己应该做吗？不能确定。这种潜藏内心的怀疑，不小心成为自我实现的预言，所有曾经的狂想只是青春年少的梦境。此时口出狂言，万一日后没做到呢？所以，一手打造特斯拉和SpaceX的伊隆．马斯克是人们眼中的狂人，因为火星的生活规格超出了地球人的想像。 “人因梦想而伟大”，多少年没听到了？仿佛容许别人贸然套上这顶帽子，是一种对伟大的亵渎，似乎这只是不知如何应对他人热情梦想扑鼻而来的场面话，真实世界里没有人真的达成那种伟大的伟大。有时候青年们也不敢太努力，万一坦率地努力了之后还是做不到呢？冒牌者症候群。大家有种莫名的恐惧，自己的才华是不是被高估了，担心某天有人会看穿自己的无能，于是只付出松弛的气力，拒绝更高层级的挑战，以此来显得游刃有余。当然也有一些人，曾经愿意用尽全力追逐目标。可当代的青年，一出生就在深渊里。世代阶级难以翻转，社会如张嘴的巨兽，带着压迫力在旁伺机而动。青年们走入社会之后，逐渐发现自己只能勉强成为一颗巨大体制里的螺丝钉，卖肝卖肾卖命来换取城市里的小房间，再也不敢高谈理想，暂且没有诗和远方。先别谈冲撞世界了，能找到一个地方歇脚就算不错了。青年们都有自己的焦虑和生存课题，竟然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和另一个他人奔赴生命的大和谐。好了，别聊生育率和离婚率了，我只关心今天的晚饭和这个月的房租。你可以说，他们就这样丧了。反正，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若有还无，似喜似悲，不拥有就不会失去，把自己活成一个空相。然后，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善哉善哉。青年们是丧而不垮作为灵长类里最聪明的物种，人类走到今时今日，个人的存在处境本身，反而无关紧要了；让人类文明这个体制延续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保持秩序，不然房地产和股市大跌该怎么办呢？就这样吧，为了让大家都轻松一点儿过日子，咱们一起躺平。唯有躺平。躺下来，只关注自身，你我才得以重新成为万物的尺度。人生的战线拉长了。大叙事的目标被分拆了。那些微小的、普通的、确实的幸福和满足，是青年们真正的生活意义。再看得仔细点儿，其实他们依然每天都在风口浪尖上搏斗。为了活下去，为了攥住未尽的火苗，青年们展现生命力，毛毛躁躁的，用自己的方式持续投入一场又一场短兵相接的日常战役。没有人再说：我要改变世界。可若每个人都活出了自己的样子，世界就跟着改变了。有志青年们是丧而不垮。过去的成功法则并非真理，时代给了我们机会来验证更多元的生命意义。人生这条路上，没有落后也没有领先；鸟语花香，你们只管边看风景边走到想待的地方去。这一代有病又有志的青年，自有勃勃朝气。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