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网
星洲网
星洲网 登录
我的股票|星洲网 我的股票
Newsletter|星洲网 Newsletter 联络我们|星洲网 联络我们 登广告|星洲网 登广告 关于我们|星洲网 关于我们 活动|星洲网 活动

ADVERTISEMENT

ADVERTISEMENT

西西

快问快答: a)“文学”对你而言最宝贵的是什么? 文学里没有边界,一切人事物皆被允许存在与发生。现实生活中,我们或许有很多界线要把握,但只要进入文学,一切皆可打破与重建。打个比方,你在现实中找不到的人,就去小说里找吧。文学无边界,而每一个写作人,都是世界的拓荒者。 b)您觉得写作是安静的事,还是喧嚣的事? 我觉得写作是一个人的喧嚣。独自关上门,在自己的文字里自言自语,或与笔下的人物对话。只要作品还未完成,心里就一直有一把声音在思考、琢磨、推敲。因此写作之于我,表面看似安静,实则内里喧嚣。 c)请推荐三本当下你最喜欢的书。 ● 毕飞宇《玉米》 除了令人惊心怵目的悲剧性情节以外,小说吸引人的地方绝对是作者刻画女性人物的手法。小说三章分别写了玉米、玉秀和玉秧三个姐妹的故事。三人性格截然不同,各自的命运在父权社会的挤压下却殊途同归。不论是人物的想法还是心理,都被作者揣摩得清清楚楚,结合灰色的背景与刺裸裸的性和权力,读来令人窒息。 ● 黄怡《挤迫之城的恋爱方法》 短篇小说与名画互相呼应,在文字以外又有了图像的想像,使小说更具趣味。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理解一座城的独特方法,可以是食物、自然景物、历史等。而黄怡的小说则透过千百种爱情样态,探究人们的恋爱行为和生活,去呈现出香港这一座挤迫城市的不同面貌。 ● 西西《飞毡》 书写一个地方或一个城市的荣衰史,无疑是沉重的,但《飞毡》中没有浓烈的悲剧事件和复杂的人物关系,描绘更多的是那些微不足道的日常生活。从街市面貌的改变、各行各业轮流交替,到自然地域被楼房取代,当中叠加各种自然科学、民俗学、都市人类学等各种知识,读起来像乘坐飞毡那般轻盈,却也能启发读者去重新思考及关心大历史下人的生命及存在状态。 相关文章: 【新秀个人特辑】邱向红/人体素描 【新秀个人特辑】邱向红/诗作两首 邱向红/三行作文 邱向红/是我  
7月前
冠病疫情自2019年席卷全球,封城行管令再封锁再开放,世界仿佛在时间大神的大手按下暂停键,全球几百万人染疫,人们生活停顿,各行各业大受影响。本地出版业亦然,沉寂几年。唯2022下半年,有幸迎来一本个人非常喜欢的好书——本地作家梁靖芬的《野风波》。 蓝色封面简笔插画,415页内容分5辑:辑一“求诸野”写人,写母亲写老姨妈写父亲、写旅途遇到的人、写朋友,人物跃然纸上。读呀读,原来作者有个爱阅读的母亲,为了可以“上网看世界”而学用电脑的73岁老姨妈,还有身为史地老师,喜欢给成长时期的作者随机出地理科普小题目的父亲等等,读来心生亲近,很有共鸣。 辑二“放野的节奏”共7篇,专写打鼓。女生打鼓英姿飒爽,写字与打鼓组合,微妙的化学火花,读来眼前一亮。学打鼓时候放野让自己训练专注,写“状态”的〈有时就是会这样〉、写出席教鼓老师葬礼的〈最后一堂课〉,文字没有轰轰烈烈的澎湃不舍与热血,却有更多只能意会细细咀嚼的细水长流。 辑三“野是,潮水之不可逆”篇幅最多,作者用45篇短文分享十几年来读写与看戏的经验。当中有我辈熟悉的《儿童乐园》、有外国作家艾丽丝·孟若、李维史陀、约翰·伯格,也有中文世界文学大家的西西黄碧云王安忆等,作者阅读之海量让人钦佩。后半段的关于写作关于阅读,个人尤其喜欢〈笔记本〉,读着读着,不停心生“真的就是这样”之感。深深折服于作家的文字功力。 辑四“野路子”写作者出行的经历。通过笔触,她带领读者认识神秘的朝鲜、游遍西欧巴塞罗那布拉格京都等地。当中的〈淡季到岛〉里头的按摩女郎、布达佩斯的“鞋子”等,不像一般游记,作者的旅游手札读来有很深的人文关怀。字里行间对遇到的人事物有大量反思,深刻感受到作家的善良与坦诚。 辑五“野百合也有”写有的没的:一张在抽屉躺了30年的车票、如何处理一颗掉落的牙、排泄物的去向、找靴子抓龟洗碗等等日常,这些琐事在作家笔下化成一篇篇很耐读的文字。 很喜欢每一辑间隔页面的作家插画——线条流畅的素描人像画。画风狂野又干净利落,一如作家序文说的:“我以为散文的生命力在‘野’。 野是什么都是,又都什么都不是。” 感谢这本独特“野书”,让我反复阅读手不释卷,经历极其愉快的阅读体验。这是作家继第一本散文集《梦寐以北》之后的作品。期待作家第三本散文集的到来。
11月前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还是水流?”念到王之涣的〈登鹳雀楼〉这句时,她眼睛睁得如蛋黄般大,奶声奶气地问道。韶光逝去无影踪,那稚嫩童音一去不复闻。 工艺大学毕业后,工作了一段时日,为了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她毅然辞去报馆一职,远赴北京大学深造,选择的是与在国内大学主修的化学系差异颇大的中文系。 这一决定出乎意料,却也获得家人全面支持。2001年的那一天,送她到机场,看着她在长长的行列里,等候护照检验,拿回护照,然后回身望过来,潇洒地挥挥手。这一挥让我眼眶泛汨,无语凝咽,目送着瘦削的背影渐行渐远。离乡背井,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度,经历3年中文系硕士班的苦学,我无法体验却也能体会她所承受的甜酸苦辣。学成归来了,昔日的牵挂与担心终于画上了句号。 伴随着她归来的是一箱箱的书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则是:女儿购书,母亲获益。我说正在阅读《梵谷:磨难中的热情》,她给我带来余光中译的《梵谷传》;我读《史记》,她介绍我读《史记的读法》;我说常背诵李白的诗,她递给我哈金中文版的《通天之路:李白传》,近日,还递来蒋勲的《品味唐诗》。 坚持不懈地翻阅她所购买的书籍,渐渐的,我开始喜欢阅读沈从文、王安忆、张爱玲、西西等作者的著作。我俩彼此也开始有了文学方面的交流。我说,真不明白“出名要趁早”的张爱玲怎么会爱上使君有妇,又见一个爱一个、承诺与誓言都是空谈的胡兰成。“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我话音刚落,她竟一字不漏地念出张爱玲写在给胡兰成的照片背面的情话。 谁说最难报答父母恩 “好记性!你是否每次都能把书读到最后一字,并记得内容?” “哪有可能!不是每本书都容易读懂的。读不下去就换另一本,没必要记住每本书的内容 ,阅读当下开心就很不错了。” 受了她的熏陶,潜移默化,我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偶从报章上得悉第6届深耕文学创作课招生,立即私讯她,希望能参加华文散文班,打好写作的基础。她当即回应为我询问详情,还安慰我放心,年龄不是问题。第二天,她告知已为我报名,还缴费了。我欣慰无比。谁说最难报答海样深的父母恩。
1年前
“我们其实不都是一样的吗?几十年不过匆匆一瞥,无论是为了什么因由,原是谁也不必为谁而魂飞魄散的。”重温〈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仍感受到西西以极具辩证论调的文字,在小说中讨论女性、爱(情)与阶级交叠,展现出的个体生命。铿锵有力,也饶有批判意味。 这是我对西西的第一个印象。大学时期选修中文系的现代小说课,从五四小说一路读到当代小说。选文采取女性主义的视角出发,并将西西的这篇小说列为最后一篇,也算是概括了这整门课的要旨。小说标题——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更常被后人援引及改句,某种意义上启迪了许多读者,进入自我反思。 何止自我反思,西西是让我走入香港小说世界的一把钥匙(纵然至今都没有全部阅毕)。现今能够悠游于文学研究中,实际上早年对于文学中字里行间的陌生化,极度不耐烦。倒是西西富有自觉式的轻巧语言,丰富了我对小说的认识。从一篇篇的短篇小说开始,再走入其第一本长篇小说《我城》,仿佛跟着作者游历70年代香港。这像是为我们这些接受香港影视文化的90后小孩,补足了香港的其中一课。 我自然不是小说中的阿果,也不生活在阿果的社会。70年代的香港正经历着经济结构转型的变革,也夹杂着香港人的忧患意识。但是,跟随阿果的视线瞭望局部香港,或许也是在提醒届临毕业、深处异乡的我应时刻反刍与这座城市的关系、步调,安身立命。在纪录片《我城》中,西西自述小说《我城》的创作是写给青年人看的,因为当时没人讲他们的故事、没人理会他们的世界。我想,它更像给不论身在何时、何处年轻世代的一份赠礼。 不止于此,1978年素叶出版社的成立,名称乃是西西提出——取名自李白流传的出生地,也以“数页”为音、为意,象征当时香港的文学出版的初始。素叶专门出版香港本土的文学作品,尤其是当时多数的作品皆连载刊登于报刊,却并缺乏机会集结出版成册,西西的《我城》则是其一。后来,《我城》于1979年由素叶出版成册,也成为文学丛书系列的第一册。在第一辑的4本作品推出以后,在出版市场上获得不错的回响。1980年,出版社随即创办文学杂志《素叶》,为香港文学的园地开出不一样的面貌。 从小说创作、出版社创立到杂志创刊的经营,像是西西始终以文字守护“我城”的一种方式。“我们可以休息,也必须休息。可我们不可遗忘,不可遗忘初衷。”——这仿佛西西给世人的一个提醒。西西,她只是睡着了。可能太疲倦了,去了她所创造的美丽新世界。可是,大家始终不会忘记西西曾在文学世界中舞剑的模样。 ​
1年前
我识得西西是在我念厦大的那一年。苏燕婷老师以〈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为香港小说例子解读,又颇带点玩味的笑着让我们想为什么是“西”。因为,西,是穿着裙子的小女孩在跳房子,温柔的揭开谜底。原因我倒是没认真猜,那会儿我只在心里默想,这名儿太可爱,那肯定是个年轻的女作家。我又想,自己和她是如此有缘——我的名与她多少相似,西与茜,音与形,家里也用叠字唤我。于是,自心里对西西有一种亲切感。 然,一看老师的幻灯片,西西竟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是个老奶奶了。课前预读了〈像〉,那最后一“花”与“诀别”句,让悲伤将起又戛然而止,唯有淡淡的惆怅与哀伤,悠久绵长不散,终于深刻。曾一字一句地把文本念完,替“我”倒数相信是必将降临的离别与分开,这抑或是比悲伤还要悲伤。后来复习读了不少资料,却始终没读到一篇百分百的,能够契合我心中这悠长模糊的念想的解释。往后每次落单,竟都不由自主地在心里默念,像我这样的女子是……像我这样的女子。 那会儿因为喜欢,特意去订购了一本《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找到市面上稀有的库存,等它漂洋过海来与我见面。满心欢喜地等它来,不料却是盗版的,店家私自复印。难免失望,便把书搁在一旁,始终没读〈像〉以外的故事。 转校到了优大,又转系回中文,在文学概论课上再见〈像〉。兜兜转转的缘分。为了那份熟悉与亲切还有那深刻的读后感,坚决选择以〈像〉为题的小组研讨课题目。特意回家翻出之前的资料,又零零碎碎从资料库看她好久以前在报纸上评文学等。那是2022年10月还是11月吧。那时雨季还不那么嚣张,不过天气已经凉快。讨论会议中给还没来得及阅读的朋友简介了西西的〈像〉,那温和的女子如水的回忆与否认,极平淡至阅读也缓慢,说故事的渐轻了,那咖啡馆的人不知走向何方,而故事停了。恍惚中记起我也曾读过西西的〈浮城志异〉,那是在把〈像〉读了无数遍以后。一幅幅的画,里头仿佛一个浮着的苹果,像童话般又怪异,当时没看懂,记忆早已模糊腐朽。 坚定坦诚纯真 我是知道西西的其他作品的,印象最深的是老师说她癌症手术后右手不能写了,换个手学写字又继续写。在她接受的少量访谈中,一直记得她说这个年纪了她还去卖公仔的店里买娃娃,毫无掩饰地表明是给自己买的。并且学会了缝动物公仔,为他们也取个名字,为他们写下了故事。那么坚定坦诚纯真,一心一意的一个爱好,好像已能知道她这般坚持时的表情。 听闻西西去了,心有悸动,转发了好几个帖子,许是为了缓解这种奇怪的不适感,却觉得无论怎样都还太轻巧了。我曾对朋友说西西是我很喜欢的一个作家。事实上,我也只从〈像〉来看她,无疑是受限的。可我读懂的她和她本身在我心中分量却不是互相衡量的。我看西西的时间恰巧在那迷茫失措的年岁,在我转了一圈回到原点时,一看,还是西西。我只是觉得太轻巧了,怎么说都是。 文概课的老师在课堂群组转发来了《东方日报》对西西去世的报导,写上“西西去世了”。没有更多的言语,我想也是,就如我始终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是些什么。只是,我忽然就想起了苏老师,她是这么迷恋香港文学,从她说起香港文学就藏不住的笑与双眼发光可知,从她和我们说我的博士论文就有香港文学可想。此刻若她在,她又当怎么一番表情与感慨? 夜,读副刊【文艺春秋】版面,记几人心中的西西。一个穿裙子的女孩在跳格子,以及右下角老师的文章。她得在新一学期学弟妹简介西西的PPT上写上日期(1937-2022),而我多么黯然又幸运,只因为我至今还保存收藏着的笔记上,西西没有终点。 像西西这样的女子,该怎么说呢。从何说起,又始终不想停止。只绕了个圈,走过些冤枉路,再读起西西,只道是,像她这样的女子。
1年前
先前听闻西西过世,由于不是她的读者,我没什么特别的感受。高寿又著作等身,想来作家的人生已属圆满。年少读过〈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这个短篇小说,很好很好,可是我不喜欢。当时的我需要激烈一点的作品,比如快意恩仇的武侠小说,以及剖析人间罪恶的推理小说。我记性平平,然而,〈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只读过一次,至今内容大致仍记得,或许这便是西西作品的魅力了。 家人让我看了何福仁的5分钟西西影片,许是状况不佳,西西除了提及《钦天监》侃侃而谈,满意自己的创新,对其他话题不太有兴致。细节倒是很有趣,西西几次没回答今年几岁,经由何福仁说明,我才得知原来西西永远27岁。 我认为作家纪录片不妨阐述作家本人的魅力,以便吸引观赏者去读他的著作,无需诠释作品,作品不妨交由每一位读者自行体会。作家朗读作品理所当然,外人的各式演绎就不必了。画蛇添足,貌似权威,实则多余,反而窄化了世人对其作品的感受。亦无需找年轻文化人吹捧,仿佛追思会,比如《他们在岛屿写作——朝向一首诗的完成(杨牧)》。 何福仁的西西纪录片《候鸟——我城的一位作家》,片长160分钟。我略过没兴趣的段落,非忠实书迷嘛。初初接触西西,一口气看太多,若消化不良就不好了。 西西哥哥、弟弟访谈的段落还不错,让陌生读者略略得知西西幼时生活情形和手足相处片段。陆离等人去西西家也有意思,老友相聚十分温馨,陆离带上西西早年裁制相赠的洋装。原来西西起初读家政,后来才转英文,难怪日后能缝制熊、猿猴等玩偶复健兼自娱。倒是有点可惜没有亦舒谈西西,亦舒若调侃一下西西,多有趣啊。 努力在晚年活出风采 香港学者、作家郑树森,与两岸三地的文化人往来密切。据说博闻强记,拥有照相般的记忆力。纪录片中郑树森风采甚佳,学贯中西的谦谦君子,条理分明地诉说西西与台湾文坛的缘起,以及西西昔日向台湾推介中国作家的劳苦艰辛。 洪範叶主编倒是应直指戒严种种,现代读者方能略知,当年西西、郑树森、洪範出版社为了引入中国年轻小说家的作品,冒了很大的风险,坚持下来自然是对文学的热情。戒严时期台湾管制异常严酷,与中国人联络是严重罪名(通匪),80年代尽管政治气氛略有松动,通匪虽已不至于杀头、坐牢(早些年确实发生过),然而万一遭官方惩处,相关人等禁止出入境、查禁书籍等等,那就很糟糕。郑树森提及多年前邮寄一些香港文学杂志给台湾文坛友人,部分刊载了中国作家的创作。郑如今说来云淡风轻,然而或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内情。其实,光是邮寄文学杂志到台湾一事,期间的忐忑不安,惊心动魄(是否导致台湾友人惹上麻烦……),早已是年轻台湾人无法想像的。台湾确实有着黑暗苦闷的过去,现今的自由民主并非天上掉下来。 某人将西西右手失能一事,说成仿佛上天的礼物。我全然略过,完全不想知道她还说了什么。痛苦就是痛苦,就算日后超越了痛苦,但痛苦依然存在。别否定痛苦,或以为否定了,痛苦就不存在。歌颂苦难根本莫名其妙,超脱苦难的坚强、毅力才值得感佩。 西西惯用的右手因故失能,后来只能用左手过日子,那可是时时刻刻都不方便。纪录片中西西友人哽咽,那些精致可爱的玩偶熊,猿猴,都是西西一只手做出来的,疼惜西西的心意,让人动容。 看着纪录片里的西西,突然想起家人的大学老师唐亦男,我们之前返台探亲,曾拜访老师。唐老师谈起多年前中风,她不愿接受看护服侍,奋力复健,半年后总算能自理生活,唐老师独居,在熟悉的环境生活,自由自在。两位前辈知识女性,勇敢地面对衰老病弱的身躯,努力在晚年活出风采,实为典范。
1年前
当年一开始,人们说西西与亦舒写得很相像,有时分不出谁是谁。很快的就分出来了,西西走向文艺,亦舒走向流行(不说是通俗或言情)。看懂亦舒的长文短文。西西的自序〈造房子〉说了自己笔名的由来,〈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也真悲哀,还是难结婚。她有些文章寓意特别,我像懂了一些又像不懂。读圣经里的〈启示录〉,末日时出现在空中的白马红马黑马灰马,也真的天马行走在天空,先知约翰一个人的看见和书写,后人10种的看法。一个像我这样的男子,深奥的寓意,至终也没看懂了什么。 想取像西西一般简单的笔名 蒋勋董桥都说梵谷的画是热的。我想也是,梵谷这么狂热,画作怎能不炽热呢,热得不能伸指碰触,啊名画不可碰。他画了极多幅的向日葵,向日葵采集了太阳的光,感染在其画笔,所画必定灼热。我的手与指翻看的是漫画,有一年特意买了Lat。这么丑的脸孔——每个人物的鼻子都是倒立三个小山丘,这样来表达东方人的扁鼻;都在画着甘榜里的事,这是我熟悉的马来西亚,我的马来西亚我爱你。我是这样的一个男子,有些名画太过抽象,太过超乎想像,脑里的运输不怎么通畅。 那天与身边的人说,听到FM频道经典95里的一个曲子真好,我说不出名称,也哼不上那曲子。我是一个这样的男子。去了那些闻名的音乐会,上半场直腰,下半场撑腰……撑到完场。在家里可以坐着躺着,听南海姑娘不要太伤心,因为她年纪16岁半太年轻。听望春风不要太痴心,门前芭蕉叶动非郎来,莫被风儿骗了还傻呆呆。后期听的止于王菲的传奇——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这真似张爱玲极短的一篇〈爱〉。一男一女之间的爱意都发生在一瞬间,那一眼就知道了彼此。我是那么肤浅,古典频道有时播出花腔女高,我的频率受不住这样的高度。 “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这般普通女子,不凡职业(遗容美妆),已知很难结婚。一个像我这样的男子,一般层次,结了婚,岁月静好,与子偕老。突然也想取一个像西西一般简单的笔名,笔画也少,叫做比比,比比皆是——一个像我这样的男子。
1年前
1年前
那天去吉隆坡诚品书店参加星洲总编的签书会,顺便带了香港作家西西的长篇小说《钦天监》回家。 以童年游戏命名的西西在中文界的影响力自不待言,她立足于香港这个小地方,却用轻盈的文笔写了数十部大作品。这次又花5年时间,用不利索的左手一笔一划慢工细酿,完成了这部小说。诚如所言,写康熙的历史小说很多,但康熙一朝的钦天监还没人写过。 钦天监原是官名,相当于今天的天文台台长,主要职责是观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总括来说即是掌管天文的部门。小说《钦天监》的背景为清代康熙年间,以幼年周若闳(阿闳)和他的童年玩伴容儿进入钦天监读书学习的故事为主线,副线是西方传教士、皇上和宫廷内官,以及中西文化交融交锋的情况。 虽然《钦天监》写的是格局庞大的宇宙天文和帝皇体制,却没有传统历史小说的冗长累赘。我认同香港学者谢晓虹的看法,她认为《钦天监》着重的不是主人公的悲欢情仇,而是时代里诸种制度、建筑、器物、饮食、娱乐、人类和动物及气候的互动与共生关系。 提起历史小说,难免想起二月河的《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三部曲,以及日本历史小说家陈舜臣的《鸦片战争》、《太平天国》;司马辽太郎的《龙马来了》、《宫本武藏》;井上靖的《敦煌》、《楼兰》;宫城谷昌光的《重耳》、《孟尝君》等传世之作。这些小说内容涵盖量大,对我而言都是难啃的硬骨头,不若《钦天监》那般有趣易读。 小说开头是阿闳和容儿的对话,后来加入了阿闳在钦天监认识的宁儿和阿克伊。他们喜欢在浩瀚的星空下观天象,一起学习一同成长,这些超时空少年的深厚情谊令人羡慕。除了虚构的故事人物,还有王士祯、汤若望、南怀仁、白晋、康熙、雍正、徐光启等真实的历史人物出现在小说中。叙事桥段融合了东西方占星术、史学、天文学、数学、地理学的交流与碰撞,加上每个篇章后面附上珍贵的史料与书籍片段,勾勒出一幅恢弘的历史大画卷。 广大的中文读者喜爱西西,因她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洞察世事,打通了文学与电影、绘画、音乐、建筑、手工艺之间的界限,建构了独树一帜的西西体叙事方式。大家都知道她的笔名是一幅跳飞机的图像,充满童心童趣。她的创作极有规则,又不受传统写作技巧的束缚。她写小说,也写诗和散文,更以香港为题材写出《我城》、《候鸟》、《飞毡》等一系列隽永的文学作品。即便同为女子,我也要向这位已于日前告别人间的作家,用“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来表达仰慕之情。   更多文章: 叶蕙/名为初恋的咏叹调 叶蕙/谁可以当网红? 叶蕙/我也是雨晒子 叶蕙/驾驶我的车
1年前
1年前
西西这两个字是一幅画,必须连在一起看。那是一个拉着裙子的小女孩在地上玩跳飞机的游戏。从第一个格子跳到第二个,跳跳,跳跳,跳格子。 西西原名张彦,出生于上海,1950年代移居香港。“西西”这笔名已展现出她的个性与追求。她一生著作繁多,且因其博学与勇于尝试不同写作风格的脾性,几乎每本作品都令人眼前一亮。2022年12月18日早晨,西西过世,留给我们一个一个丰厚而有趣的文字世界。 怎么办?总有得办的吧  / 2005年12月17日,西西以《飞毡》获得第三届花踪世界华文文学奖,那可能是西西与我们最靠近的一次。可惜西西没来颁奖礼,不可惜的是她寄来了一段录像,在典礼上用粤语朗读了〈白发朋友〉这首诗。诗里有一句:“怎么办?总有得办的吧”,每每念及便觉宽心。多年前治疗乳癌带来的后遗症使她的右手失灵,不能再以右手写字,她在得奖感言中仍乐观地说:“我正在学习使用左手,而且我已学会了用左手做毛熊,对右手也算是物理治疗。只要不想颁奖礼之类,我的血压就不会急升。”大家笑。 搭橋者  /  西西不只介绍过很多外语作家,80年代她还替洪范出版社编过《红高粱:八十年代中国小说选之一》及《阁楼:八十年代中国小说选之二》,向中文读者推荐那时因地域与政治隔绝而感陌生的大陆小说家作品。每册除收录5位大陆作家的小说、散文各一篇,还有西西撰写的评析序言。书里的作者如王安忆、莫言如今已独当一面。西西是座桥。 東馬看猿猴  / 《猿猴志》里的西西曾到沙巴的史必洛保育中心看红毛猩猩。她说,早上去最好,下午去的时候,在栈道上的观看台等了许久,一直没有红毛猩猩到来;不出现也是好现象,说明它们自己找到食物了。但从山打根市区到史必洛保育中心沿途却见大片棕榈林取代了热带雨林,又让西西担忧及气愤不已。 西西也去看过砂拉越的实蒙谷野生动物保育中心。在那里她说体验到了真正的热带雨林是怎么样子的,那不仅是猿猴生活的地方,失去了,其实也是人类的悲剧。她还去看“难得盛开的大红花”,大红花,想来便是“大王花”?莱佛士花也。 如果西西繼續玩遊戲  / 西西除了喜欢跳房子,还喜欢很多有趣的玩意,且每一种玩意到了她手上,她都能玩出专业来。专业就成一本书——她爱看画,就从郎世宁的清宫画中发想出了《哨鹿》;她玩娃娃屋,就把娃娃屋的发展写成了《我的乔治亚》;她为了锻炼左手缝起毛毛熊,配上中国服饰史就织成了《缝熊志》;她喜欢猿猴,搜索资料缝制猿猴公仔后就是《猿猴志》。她连收藏的玩具也每个藏出心得来,一个玩具附一篇解说,集合起来便是《我的玩具》这本书。你问我,西西若有能力再写下一本书,会是什么主题呢?我猜会是折纸吧?《我的玩具》里有一篇〈折龙〉就写她整个冬天都在家里折纸,折出一桌子恐龙,也认识了它们的形貌、名字、生态,好像上了一堂远古的生物课。如果西西继续写游戏,折纸恐龙就是主角啦。现在,她怕是一头栽入功课里去了。 相关文章: 【悼西西 1937-2022.12.18】西西与我们 【悼西西1937-2022.12.18】苏燕婷 / 怎么,西西也走了 【悼西西 1937-2022.12.18】范俊奇 / 我问西西 【悼西西 1937-2022.12.18】李志勇 / 阅读西西的起点 【悼西西 1937-2022.12.18】梁靖芬 / 西西教我慢慢来  
1年前
这几年真的好多香港作家香港艺人,一个个,离世了。虽然,他们的离去,不会对我的生活造成直接的影响或伤害,然,若有所失这种感觉,也足以让人静默好久。我的日常生活照样匍匐前进,回忆这只精灵却不定时在眼前蹦跳,就有点小麻烦了。想起曾经见过刘以鬯那瘦小身影,曾经远距离望着也斯,曾经废寝忘食追看金庸和倪匡小说,曾经沉迷看港剧听粤语歌。因此,香港作家和艺人的离世,我总是会若有所思。 (怎么,2022年底之际,突然轮到西西远走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第一次接触西西小说,是朋友送了一本《美丽大厦》给我。) 也许,那都是曾经美好的年少时光,缓慢而悠长地冲击脑袋,速度虽缓力量却大,不可小觑。有时候意识流又带我走向美丽而忧伤的南方,莫名地想起坐在嘛嘛档给我写信的身影。有时候在书页字里行间跻身而过,寻找一则武侠和科幻传奇。有时候开车听到“怎去开始解释这段情/写一首关于你的诗”,忧伤浮动,如年底绵绵不断的雨。 (阅读西西,也是一份年少的美好。读着读着,《美丽大厦》的日常中蕴含的不平凡,也深深吸引着我。结果,对西西作品是越看越多越买越多。) 提起忧伤,总会让人想起〈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我第一次读这篇小说,思绪跟着人物缓缓行走,没有波澜起伏,但总有一丝黯然之意在眼前浸染。直到结尾那一句“他是不知道的,在我们这个行业之中,花朵,就是诀别的意思”,所有的感伤就在此凝聚,如气体遇冷化为水,化为绵绵细雨,心底头顶洒了一片无形的雨。 因此,阅读西西,是美丽与哀愁、日常与沉重、轻松与缓慢互为映照的。你看,〈星期日的早晨〉〈橱窗〉〈毛熊旅行团〉是不是有一种轻盈走在忧伤的前方呢?我曾经想,这样的一个作家,是有着怎样的温度呢?如果见到她,该说些什么好呢? 我去了香港好几次,开会或行走,遇见文艺界人物,或者更多擦肩而过的市民,唯独不曾见过西西。当然,她的深居简出是因素之一,我更愿把这样的缘悭一面放在缘分的钟表,我们的长短针始终没有遇见。 (我不但阅读西西研究西西,也在教学上选读西西,所以,她的《我城》《美丽大厦》《母鱼》《哀悼乳房》《白发阿娥及其他》《西西诗集》《我的乔治亚》《缝熊志》等等作品,逐步逐步占领我的书架,我心欢喜。这么多年来,我看着她的作品题材和手法的变化,看到作者渐次年长却依然留有一份纯朴之心,更看到读者如我的年龄与回忆按正比而增加。) 如果遇见你,在这寻找自我的时刻。遇见某个作品并与之产生心灵联系,应该是很奇妙的事,我庆幸我遇见西西的作品。或许因为我在她的文字里找到一种黑暗中的暖意,和我的个性接近,一种比较愿意天真地相信世界还有一丝美好。有时候,不提不听黑暗扭曲不是因为不相信,而是重复诉说只听见自己的无能为力。我不是斗士,只是弱者;但我知道人心有一处柔软,在坚持一定原则底下,我以退隐江湖之心远离黑暗,以天蓝湖碧洗刷脆弱。 西西当然比我勇敢许多,她孜孜不倦写了那么多作品,写出一代又一代人的心声。西西的文字温和,却句句到肉,一句一句在我心扉旋转。我读到一种熟悉和勇气,一种让自己撑下去的力量。最终你会发现,遇见或者不见,其实我们在文字里,都会碰撞出石榴暗红之美,烹煮出鸡蛋牛油之香,缝制出无数可爱又有文化气息的熊。 正如董启章在悼念西西的文章中也写道:“始终感到你和我们同在”“你令我们相信文字”“在你创造的世界里,死亡,就是重生的意思”,这几句话仿佛给自己的若有所思找到一个出口,一个思考的甬道。董启章与西西同为香港作家,他却也只见过西西一次,但是他在这二十多年里写了无数与西西有关的文字。我和他们素未谋面,却同样感受到“天佑我城”的共同情感线在不同时代不同时空,流传流窜。 你有发现吗,那些熊在甬道里游走流走,是一道新的城市风景线吗?毛毛熊对我来说,是精品店购物中心必定找到的商品,女生总会收到的生日礼物,是带去旅行的小同伴。西西的熊不但是文化演绎者,更是见证者。他们穿着特制衣服,贯穿古今,周游列国,守护我城,疗愈西西。 (去年年尾,我在PPT的“西西简介”中加上“2022”这个数字,心中滋生怪异惆怅之感。因为这一写,就是无法改动的数字,人,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悠悠长长年老岁月一天天向我靠拢,细细腻腻年轻记忆一滴滴朝云飞去,我知道,再也没有人送我西西的书,再也没有俏黄蓉煮饭给洪七公吃,坐在嘛嘛档给我写信的南方身影,也不会回来了。 有一天,我们会在世界某个角落遇见彼此,也许。有一天,我们在彼此心里某个空间相遇,永恒。 相关文章: 【悼西西 1937-2022.12.18】西西与我们 【悼西西1937-2022.12.18】苏燕婷 / 怎么,西西也走了 【悼西西 1937-2022.12.18】李志勇 / 阅读西西的起点 【悼西西 1937-2022.12.18】梁靖芬 / 西西教我慢慢来
1年前
前阵子在车上听podcast,几个中国大陆作家与编辑在谈西西的《钦天监》,起初听着享受,后来却听得有些焦急。急着想说不止不止,急着想辩不是不是,却又因为凭空聆听而不知如何举手,到底作罢。 也不是的,不是谈论的内容出了什么巨大的差错,而是,也许值得先梳理一下节目里海那边的人,看中西西这最新长篇小说的重点。海那边的读者怎么读西西,这对我来说是个新启发。往年的西西多由台湾洪范先出版,这回的《钦天监》倒是先有简体书,这几年西西的旧书也一本一本流到大陆去。西西陪我们的时间相对长,长得我们已习惯西西风格一步一步的转变,习惯不同样子的西西,她一新写了什么,你就知道后面走过什么路。但海那边的西西看起来很新。 首先他们都说,《钦天监》很好看。有的他们说,西西最值得看重的是她的干净和轻盈,对比于中国当代小说的阴郁与沉重,西西的明亮与无有机心显得那么的独特。说时语带羡慕,有些感叹,但分明还藏有一些幽微的情绪?我猜。 也有的他们说,《钦天监》是科普的最好示范,很适合中小学生读,大力向老师推荐。但很快又有他们说,虽然《钦天监》里的知识有些浅,但流畅与无有负担的阅读感受抵消了那浅。 ◢怎能说西西不深奥? 我在车龙里的急,就是因为思考这些事。首先是思考,小说需负担什么。另外想的是,单就一本书去评一个作家,尤其说他的深与浅,合理的地方仅止于哪里,不妥当的原因又是为什么。 我的急还在——如果,如果不是只读西西这本书,如果,你还有时间去读她一直以来的故事,那可能就会明白《钦天监》在实验什么,已取舍什么,她正走到哪里,而不会认为它的定位是科普读物了吧? ——怎能说西西没有深沉、不能深奥呢?她早期的实验小说,像是现在还让我跌跌撞撞的《象是笨蛋》、《东城故事》就不算好懂,需要非常专注的解读。新浪潮都翻页那么久,她还在浪尖。 ——怎能说西西没有阴郁?〈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读看看,那真的只是happy ending的爱情故事?全文没有一字描绘殡仪馆,却说了碰面你若喜滋滋地送我花,花在我的工作里是代表诀别啊。她写他是快乐的,而我心忧伤。 以前人常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便这样想西西。她已经走过算容易的路,后来都是往难奔去的,《钦天监》是最难的无招胜有招,认真的读者应当看到那条路。 西西过世,许多人又说起了她笔名的由来。大都知道那是单脚跳,像个小女孩拉着裙角跳格子,但真正写在哪里呢?又似乎没多少人说得出,应是写在《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的代序里。那文章叫〈造房子〉,后来陆续收入几个集子中。为什么替自己的书写序叫“代序”,这点我还没明白,但西西原文还有几行字,我觉得比单脚跳重要。她写—— “西”就是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孩子两只脚站在地上的一个四方格子里。如果把两个西字放在一起,就变成电影菲林的两格,成为简单的动画…… 以前我也是只看到格子和裙角的,忽略了两格电影菲林。没有菲林,那就是罚站了。 发现她说的是电影菲林以后,就知道她老早给自己指出了方向。一个方向是西西爱电影,爱到有画面。第二个是重叠所致的流动意象,西西也是流动的,她一直在变。 西西的流动,不只是说她写过候鸟的移徙,也包括她作品之间的互文性,它们常常与彼此握手。她的重叠是,即使重复讲述一个故事,也会让你看到它的叙事怎样不同。例如短篇〈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与〈感冒〉里的女子“我”,例如长篇的《哨鹿》与《钦天监》里的清朝皇帝,例如《候鸟》与《织巢》里的姐妹;你且再读读《白发阿娥及其他》里的母亲与女儿,或是读了阿娥后再回头去读她的第一本小说《东城故事》,便会看到那些翻滚不息的菲林,有时往前,有时往后。 然后她当然也爱阅读,爱到她的小说阅读笔记,都要先把看到的故事再重述一遍。这是很需要耐性的,西西很耐烦,很有毅力地在练习写小说的基本功。有个时候她也会重写经典的故事,那就成了她《故事里的故事》。 她练啊练,练啊练,有时我也分不清她写的是小说还是散文了。例如有一篇叫〈抽屉〉的短文,就在她过世前几天,我抽出来读到,以为那是篇散文。还想说自己原来早就忘记散文可以这样写,散文可以不用点名去直书,可以自信一些用自己的话慢慢地讲理。后来再想,不对啊,〈抽屉〉也收在《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这本小说集里,是一篇小说。为什么我会觉得那是散文呢?可能因为贴身与平常?大家或有过自己的抽屉,抽屉里放着自己的小东西,例如身分证与镜子,这些装着自己眼耳鼻舌的东西。西西都写自己的东西。 因为她一直在动,所以哪有那么容易抓着学,哪有那么容易像西西?换句话说,既然她一直在动,那我们又何必急着否认哪一本她不能是她呢?写到这里,车龙里的急才真正缓和了下来。 还是那句话:阅读时选一位作者,慢慢跟着他到老,是很幸福的。西西就是一个好选择。不用论述的。 相关文章: 【悼西西 1937-2022.12.18】西西与我们 【悼西西1937-2022.12.18】苏燕婷 / 怎么,西西也走了 【悼西西 1937-2022.12.18】范俊奇 / 我问西西 【悼西西 1937-2022.12.18】李志勇 / 阅读西西的起点 【悼西西 1937-2022.12.18】梁靖芬 / 西西教我慢慢来  
1年前
2022年12月18日,一起床就收到福炎通知:西西过世了。通过脸书询问雨颜老师和宗敏学长是否记得西西的那本书,想拿几张照片,为了写文,也想重温初次阅读西西的感觉。可惜他们翻箱倒柜,那本书还是下落不明。碰巧在澳洲教书的颖欣还在香港中文大学访学,隔天搭了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到她那里找书。看到图书馆书架上西西的作品都不翼而飞,不禁惊讶:难道大家都借书缅怀这位作家?难道有人跟我一样为了写稿所以借书参考?穿着大衣外套的年轻管理员和他的手推车缓缓靠近我们:“你哋要揾西西嘅书?而家全部放喺展览架嗰度咗。”我跟着他走到书架对面的展览墙,不翼而飞的出版品早已在那里伫立成一片风景。他问我想找哪本书。 “《交河》。”一说完,就看到它。 ◢《交河》:初遇西西 2010年我懵懵懂懂上了高中班,对文学感兴趣,也觉得学校图书馆无法满足我的阅读胃口,就开始跟不同的老师借书翻阅,包括雨颜老师。某天她推荐一本小说散文合集《交河》(1982),是在1980年代的槟城世界书局购得,那时雨颜老师还在师训学院就读。年少的我不太喜欢小书的用色,甚至曾经过度诠释,是不是收录了〈看高更的《黄色基督》〉所以封面才配上黄色。但是这些都不影响西西文字体现的惊喜和趣味。 我是通过《交河》读到〈造房子〉。造房子就是跳飞机,全文通过他人的反复询问,说出自己的笔名源自这种游戏的形象画面:“西”就像穿裙的女孩双脚站在四方格子里,“西西”就是两个女孩一起玩游戏的愉快场景了。作为象形文字,汉字本来就有看图说故事的特点,西西把握这个特征做出创意且现代的阐释,但联想不仅仅于此,她进一步感叹:“朋友之中只有阿赢一个人称我阿西,这时候,跳飞机的女孩就被她罚站在一个四方格子里不能动弹了。有些刊物的文字是横排的,于是,跳飞机的女孩只好变作螃蟹了。”这不但说明西西两字必须连用才贴合作者本意,也间接提到文字排版的变化影响了阅读体验。许多朋友跟我坦白,他们已经不习惯阅读直排书籍。我想他们看到的再也不是玩着跳飞机的西西,而是晾着螃蟹的西西了。 西西体现的巧思并非只有片刻凝视,而是有其逻辑并紧扣时代变化,叩问生活和存在的意义。比如〈抽屉〉提出一个大哉问:我是谁?西西专注这个小空间存放的个人日常备用品,比如一些钱币、一串钥匙、一面镜子、一张身分证,似乎这些具体的事物才能定义人们在生活中的形象和身分。撇开哲学思考,西西一语道破生存的真相:“我身在何处,那还用说,我身在我的抽屉里,至于我从哪里来,我当然从人民入境事务处来。至于我将要到哪里去,我将来当然要到生死注册署去。”如今抽屉与生命息息相关,西西才会打趣地写到,关于她是否喜欢喝咖啡、参不参加朋友的行列去游泳、喜不喜欢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快乐还是不快乐,她都得回去问问她的抽屉。 虽然《交河》跟西西其他著作的印象有距离,但这本小书收录的作品是我认识西西的开始,由此接触和理解西西的创作理念和文字风格。比如〈橱窗〉写一名商场橱窗设计师,这种关注市井小人物的灵活写法,直到后来阅读《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1984)殡仪馆遗体化妆师的美丽和哀愁,就不会完全讶异于西西描写人物的功力和共情。比如〈包裹〉成为《我城》(1999)里我特别喜欢的一章,尤其面对现实困境时“选择塑胶布包裹自己,或选择剑割开包裹”的隐喻至今依旧鲜明有力。〈法国梧桐〉则维系西西对于家世背景的思考,当中的诗句也成为《候鸟》(1991)的开篇内容。而〈看足球·港岛吾爱〉提及西西的父亲是业余足球裁判员,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已经在看球赛。西西喜欢看足球,也曾经写足球。 ◢〈看足球〉:狂欢节的人文思索 西西逝世的18日晚上,正直第22届世界杯总决赛。我运动细胞不好,也不是足球迷,但不免想起西西在《耳目书》(1991)里收录将近40页的〈看足球〉,它让一个不爱足球也不懂足球的人觉得:这场体育赛事好像也蛮有趣的。那是西西专栏文字的集结,是她花了近一个月看完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五十几场足球赛事的心得。文中洋洋洒洒提到比赛前后的众生相,既有痴迷足球的疯狂,也有讨厌足球的观点;既谈论踢着球的球员,也谈论没有球在脚下的球员如何配合队员、牵制对手;既分析场上裁判是否公正,也分析电视转播的旁述如何精彩;她更是批评世界杯没有女子球队、女裁判、女巡边、女领队,只有坐在观众席上的女球迷。 对西西而言,看足球就像阅读书籍,“譬如意大利对奥地利,我是当散文看;苏联对罗马尼亚,我当小说看;阿联酋对哥伦比亚,我当戏剧看。哥伦比亚队尤其是喜剧作品,你看那个守门员,完全是魔幻写实的踢法,全场奔走,一会儿是前锋,一会儿是清道夫。难怪哥伦比亚的作家说,在我们的国家,一切事都可能发生。”西西以文学视角分析球员状态和球场氛围,既有联想也包含个人评价。 此外,胜败乃兵家常事,运动赛事亦是如此,所以她提醒:“世界杯这本大书,包括了各式各样的输。这正是值得一读的‘输’。譬如阿根廷对喀麦隆,阿根廷为什么输?骄兵必败?没有足够的热身赛?单靠一个足球巨星?国家队在本土只有三数队员,其他都出国效力?球赛频密,一个球季下来,铁铸的球员也散了?”今年是阿根廷继1986年后再度夺冠,队长梅西(Messi)的球技和心路历程成为瞩目焦点。或许他们终于通过世界杯这本大书读透各种“输”,才能在36年之后重新登上冠军宝座吧。 相较众人观赏各国队伍参赛,西西则从赛事回看各国的文学书写、历史背景和文化底蕴。《耳目书》附录她和何福仁的对话〈从头说起〉,提到荷兰的古列(Gullit)和喀麦隆的马加拿基(Makanaky)等球员,他们像面条的发型其实叫dreadlocks,与宗教信仰拉斯达花里教(Rastafarianism)有关,所以球评家对他们的发型胡言乱语既无礼也无知。西西也把足球赛与巴赫金(Mikhail Bakhtin)思考的“狂欢节”联系起来,后者亦是“复调小说”的来源:身分地位各异的人们,无论贫富和国籍,此时都摆脱日常规范,融入亲密且激情的世界感受里,或拥护相同的球队,或插科打诨,形成众声喧哗的热闹景象。 西西的文字轻巧有力、叙事平实细腻、节奏转折得宜,这些都与她写专栏的经验有关。报章文字讲究速度和时效,篇幅有限,读者群庞大。《我城》就是报章连载小说的集结品,去年出版的《牛眼和我》(2021)也可以看到西西60年代的专栏文字风貌。如今媒体生态和阅读形态都有变化,《钦天监》(2022)是她花了五年多从头到尾逐节细写慢慢修改的长篇小说,《石头与桃花》(2022)既收录旧作,也有她运用短篇小说浮想翩连的新作品。西西一直都在动笔,五十多年不变。 斯人已逝。脸书、微信和Instagram都有不少人转发西西的文字,以及作家学者的评论文章。我不是西西作品的研究学人,也不是熟读她每部作品的忠实读者,但西西字里行间展现的赤子之心和人文关怀,以及各种写作实验,都在高中时期开拓我的阅读视野和文学想象,乃至于型塑我对文学作品优劣的判断标准。近几年在槟城锺灵中学办读书会,还是导读《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在马来亚大学中文系还是跟学弟妹谈《胡子有脸》(1986)的〈肥土镇的故事〉、《我城》和《哀悼乳房》(1992)。西西写于上个世纪的种种观察和思考,至今依旧不过时。每次带着他们细读文本,我总能在这群年轻读者的目光里看到发现新事物的欣喜和满足,亦如年少时期初遇西西的我;如今我对生活的倦意和无奈有增无减,西西则提醒要温柔笃定地面对世界,继续不卑不亢地生活,于裂缝之处看见光。 有人说:“纪念一个作家最好的方法,就是继续读她的书”。我们都在初遇和重读西西之际获得暖意和祝福。她的文字永远与我们同在。 相关文章: 【悼西西 1937-2022.12.18】西西与我们 【悼西西1937-2022.12.18】苏燕婷 / 怎么,西西也走了 【悼西西 1937-2022.12.18】范俊奇 / 我问西西 【悼西西 1937-2022.12.18】李志勇 / 阅读西西的起点 【悼西西 1937-2022.12.18】梁靖芬 / 西西教我慢慢来  
1年前
1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