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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的诞生
专栏
它的诞生/ 锁匠铁汉柔情 开锁配钥功夫深
钥匙的形状,就像是专为承载秘密而设。头大身小,能量从头部开始流动聚拢,滑入钥匙身,慢慢汇成一线,均匀分布在尾端的锯型牙花上。这牙花凹凸有致,像是钢琴弹奏出的DoReMiFa,又像由打字机打出来的摩斯密码,可以和它暗通款曲、对上暗号的,可能是沉睡上百年不见天日的保险箱,放满古玩古币、稀世之宝,也可能是一个普通音乐盒,躺着小女生的塑料宝石、玻璃弹珠,都是充满密语的珍藏。 如若路上捡到钥匙,真叫人浮想联翩,想它可以打开的,会是哪里的一把锁,遗失了它的主人,又是否担着秘密外泄的怕?也同样带着点戏剧性的,是打钥匙的过程。只见锁匠把备用匙和钥匙坯子夹在切割机上,接着玩游戏机般,左右摆弄机器手柄,一盏茶功夫不到,大魔王还没被打倒,钥匙就配好了。问锁匠梁耀斌,没有难度的牙花,需不需要10分钟来配?他摇摇头:10秒! 锁头内有乾坤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锁头。不能像实验室解剖鱼那样把锁头破开,但可以把锁芯撬出,看不到内部结构,都已经叫人惊异:晃一晃锁芯,掉出一颗颗小弹珠,或一片片小金属片,没承想锁头看上去沉甸甸硬铁一块,其实内有乾坤、布满机关,端的是铁汉柔情,人不可貌相! 要知道这铁汉内心有多翻江倒海、汹涌澎湃,看钥匙便大致可知一二:牙花越多,代表锁芯里的弹槽越多,有心人要破解,得更花功夫。有的牙花在侧边,有的在正面,有的只占据单面,有的则是多面。一般常见的是锯齿形,有的却是球形坑洼,在平面上啄出一个个小珠印,好像八大行星,也像月球陨石坑。有的同一个洼洞里,竟可看出重叠着一大一小两颗珠印,那该就是地球和土星排成一线,投下的影子。 这般的缜密,所幸现今已有了钥匙复制机,即刚才提到的切割机,否则岂不难为了锁匠?但也别以为有了机器,锁匠就人人可当,机器复制出的钥匙可能还有些毛糙,要人手磨滑锉平,开起锁来才顺溜。更何况,还有一些刁钻的要求呢! 艺高人胆大 有的钥匙长如手肘,钥匙坯子不管用,得从零做起,从金属块上裁割出形体,再细磨慢削,或在坯子上烧焊驳接。还有的老保险箱,钥匙不知丢到哪,要把锁凿开,又不能把箱破坏得太甚。还有的更奇葩,拿着钥匙上门,说遗失了锁头,请根据钥匙牙花再打一个锁。这些要求,又岂是钥匙复制机就可以应付的! 所以这份职业看似轻巧简单,其实也是一门手艺。不必宽阔店铺,一个小摊子,就可拉起幌子开张营业──反正功夫都在手上,艺高人胆大,摊子简单些又何妨,坐镇的,都配得起你叫一声师傅! 钥匙一小时内可配好 配钥匙一般上一小时内可配好,顾客来到,站站坐坐聊聊天,一转眼,新钥匙出炉。但在没有机器的年代,做一把钥匙得又磨又锉,客人交钥匙上门后,就别站着等了,除非你想看铁杵磨成针。 那不是梁耀斌的年代,是他叔叔梁波的。梁波今年80岁,年轻时无心念书,20岁跟着哥哥做锁匠,也曾离开此行业十年,兜兜转转,还是重作冯妇。待到那时候,世界已经进入电子时代,一些钥匙也纳入电子元素,明明是老本行,却觉得陌生,恍若隔世。 怎会不陌生?以前要配钥匙,拿块铁块,比对切割出雏形,再慢磨定型,每一下都是人力,花上几天是等闲事儿。好在那个年代,车子房子不多,要配钥匙的也不多,若放在今朝,别说车多房多,人也失了耐性,哪经得起师傅细雕慢琢,早嚷嚷着要换别家。 古怪钥匙要梁波出马 如今有了机器,还有现成的钥匙坯子,即已近乎完成的钥匙,单剩下尾端是平整的铁片,割出牙花就大功告成,但传统的功夫不能丢,因锁钥和人一般千奇百怪,遇上古怪钥匙,机器和坯子应付不来,还得沿用旧方式从零到有制钥,这些自然是梁波出马。 电子钥匙则是梁耀斌出手。如今一般的车钥匙看似和普通钥匙无异,但大头里藏有电子芯片,要多配一把,除了切割牙花,还得用电脑调校,将车锁的程序植入钥匙,方才完工。 梁波:开锁凭经验凭感觉 锁头鲜少有人要求复制,多是钥匙不见了,请锁匠开锁。要开锁,一是把整个锁剪断或拆下,干脆利落,眼不见为净,也省得锁匠来回跑几趟;二是把锁芯拆下,研究里边弹槽构造,再铸把新钥匙,不过工程繁杂,拆得下锁芯,也不能把它一刀剖开,怎么知道每个牙花该多颠簸该多长? 梁波就知道,但言语无法形容,只能简单描述:拿钢线伸进去戳,一切凭经验。梁耀斌说得更玄:凭感觉! 锁头里面的小弹珠或金属片,就是决定牙花颠簸度的要角。拿弹珠来说,多是对应扁身钥匙,每个锁内弹槽的弹珠长度不同,与之匹配的牙花锯齿状也不同。没有插入钥匙时,弹珠卡住锁芯,锁芯无法转开,直到钥匙插入,弹珠被相应的牙花碾压,至每个弹槽弹珠高度相同,清除障碍,万物归位,锁芯才能转动,把锁打开。 梁耀斌花几天打开老夹万 梁耀斌的店面,是坐落在休罗街的Hong Poh钥匙锁头服务店,1989年杪开业至今32年,边做边学,自然也撞过板。如今已经验丰富,但碰上一些没见过的锁,还是会让他陷入苦思。一方面为棋逢对手,跃跃欲试,另一方面不成功便成仁,开不到、剪不开的锁唯有钻洞,摸不清底细,钻洞也未必能芝麻开锁,一个不好,还会把东西弄坏,实在是又精神振奋,又压力山大。 他曾遇上一个老夹万,钥匙断在里头,勾出断钥,再配把新钥,简单!岂料新钥插入,还是无法打开;把新钥匙比对再比对,心里忖思:牙花已经很准了,会不会是锁芯内部构造给勾歪了?原因不明,唯一开锁方法,只剩钻洞。 客人问他:钻洞,你有没有把握?“坦白说,真的是五十对五十!虽说锁头原理一样,但东西不一样。不理解锁的构造,钻洞,保险箱可能会被钻坏,但钻就还有个机会;不钻,能保得夹万齐整,但也等于夹万继续封死,我也再无机会把它打开。” 客人放手一搏,给他时间慢慢尝试。夹万与人齐高,无法带回店里,便日日来回,花半小时或一小时,待在夹万前研究,前后跑了8、9趟,连隔壁邻居看到他都打趣:又来啊?还用手比划出数字,寓意他来的次数。成功打开的那一刻,兴奋之情无法言明。 动脑筋破解难关 所以做这行,除了要经验,了解锁钥的原理和构造,要耐心,把钥匙牙花磨至最顺溜,还要动脑筋,想如何破解眼前难关。对客人来说,还要加上一条正直:锁和钥匙一般用在珍爱或有价值之物上,若锁匠其心不正,如何放心得下? “有的客人的确谨慎,全程紧盯着你,但大多客人都是整串钥匙交给你,还把地址一并附上,让你自个儿到他家开锁。锁匠和顾客之间,信任很重要,所以一名锁匠不仅是手艺人,还有本身的职业伦理必须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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