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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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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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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0am 30/07/2021

【对话专栏.观看的方式】林雪虹/希贾布

作者: 林雪虹

亚嘉杜的罂粟花田 (Poppies at Argenteuil),1873。莫內(Claude Monet)画。
法国印象派代表人物莫內1871年回到英國后就住在亞嘉杜。画中描绘了他的妻子Camille和儿子Jean,在夏日阳光的罂粟花田的掩映中形象模糊,却在光影随时间推移下,充满动感。
亚嘉杜的罂粟花田 (Poppies at Argenteuil),1873。莫內(Claude Monet)画。
法国印象派代表人物莫內1871年回到英國后就住在亞嘉杜。画中描绘了他的妻子Camille和儿子Jean,在夏日阳光的罂粟花田的掩映中形象模糊,却在光影随时间推移下,充满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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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和姨妈们又在谈论努尔丽莎舅妈了。

此时几个女人正围坐在饭桌旁低声说话。说着说着,外婆突然用手背抹起眼泪来。

“外婆,你为什么哭呢?”

“外婆眼睛痛啦。”三姨妈笑着说。

“去外面玩,别吵我们。”母亲说。

我知道外婆是在哭她的儿子。他哭阿威舅舅是不孝子,将来她和外公过身了,没有儿子为他们烧香烧金纸。

还有,阿威舅舅再也不能吃猪肉了。

“这比信洋教还严重。”一次,四姨妈悄声对我说。

“洋教”指的是天主教或基督教。四姨妈信的就是洋教。能吃猪肉,不能吃猪肉。本地的,外来的。华人的,他们的。我们的祖辈是这样看待世界的。

阿威舅舅和努尔丽莎舅妈来了。她尾随着阿威舅舅。但她没有跟着阿威舅舅走向厨房,而是留在客厅里看电视。

母亲端来了一托盘的饮料。Minum,minum。外婆笑着说。

Ini semua halal。母亲补充道。所有人都在看着努尔丽莎舅妈,却又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努尔丽莎舅妈微笑着从琳瑯满目的饮料盒中拿起两盒橘子汁,一盒给自己,一盒给我。

我见过努尔丽莎舅妈几次,但对于该怎么称呼她总是有点犹豫不决。该称呼她什么呢?Makcik?Auntie?“Makcik”使我想起那些在街头巷尾卖椰浆饭和五颜六色糕点的马来妇女。努尔丽莎舅妈一点都不像她们。

我带努尔丽莎舅妈去看可可树。外婆的房子后面有一片可可园,穿梭在可可树丛中,我们闻到了一股又酸又涩的浓郁气味。

我让她给我摘一颗可可。我们蹲在树下把可可切开,吮吸那些乳白色、黏糊糊的果实。

我们还去了小山坡。那是我的游乐园。那里有各种有趣的东西——倾斜的椰树、银叶猴、废弃的水井、艳红的凤仙花。在努尔丽莎舅妈还没来我们家时,阿威舅舅经常带我们来这里。我们会摘下凤仙花的种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它们挤破,四处乱扔,或是用作炮弹,猛力往对方身上炮轰。

那些事我都对努尔丽莎舅妈说了。

烈日当空,走了没多久,我们便坐在树荫下乘凉。Panasnya。努尔丽莎舅妈脱下了她的希贾布。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马来女人摘除头巾。原来在那块希贾布底下还有一顶黑色的毛线帽。我原以为能看到努尔丽莎舅妈的头发。

Saya cantik kah?努尔丽莎舅妈笑盈盈地问。

那的确是一张漂亮、精致的脸,睫毛又长又弯,鼻尖小巧,嘴唇红润、丰满。最令人难忘的是那双大杏眼。我悄悄瞥了它们一眼。

说实话,我有点失落。我记得外婆说过那是一双狐媚,不怀善意的眼睛。阿威一定是被下降头了,外婆曾咬牙切齿,恨恨地说。但那双眼睛看起来毫无异样,和我们的眼睛一样,棕黑色,黯淡,有时候也会游移不定和恐惧。

还有气味。外婆和二姨婆还说过努尔丽莎舅妈身上有着魅惑男人的危险气味。

坐在她身边,我倒是闻到了一种独特的气味。那是一种浑浊,掺杂着人造香氛、汗味和油炸食物的气味,甜酥酥的,唤醒了我关于香料和玫瑰露的记忆。酷热、无风的天气使这气味越发浑浊、浓烈。渐渐地,它像挥之不去,恼人的蚊蝇嗡嗡地将我深深围困。

熟悉的味道。它如此寻常,但以前我从来没有在努尔丽莎舅妈身上闻见过它。

百无聊赖之际,我莫名感到烦闷、焦躁,瞬间有一股试探、挑衅的欲望在我的身体里涌动。

我试图以厨房里的那场谈话来打破沉默。那场充满诋毁、蔑视、怨毒的谈话。我当然还提到了外婆的眼泪。

我问努尔丽莎舅妈是不是从今往后阿威舅舅再也不叫“阿威”了。

凯鲁尔。她说出了那个名字。那是阿威舅舅的新名字。

阿威舅舅是不是不能吃猪肉了?

你为什么不能在我们家吃饭?

你们的孩子也会跟你们一样吗?

我的问题像决堤的洪水,排山倒海地涌向努尔丽莎舅妈。我能感觉到自己正被无以名状的自尊和好奇心牢牢擭住。仿佛在外婆和姨妈们那里蓄积已久的疑虑,我都渴望从努尔丽莎舅妈那里获得答案。

努尔丽莎舅妈看起来很平静。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那双眼睛闪现过一丝难堪、无奈或失望。

我知道。她淡淡地笑着说。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我们很快就回到外婆的家。努尔丽莎舅妈回到那张沙发上,我径自走向厨房找母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多年以后,当我回忆起那个午后,我会为小山坡上的那场对话迷惑、唏嘘不已。为什么我会那样做呢?我究竟指望什么?

就像人们所预言的那样,阿威舅舅和努尔丽莎舅妈几年后就分开了。他们没有孩子,因此离婚的过程相对简单。我和努尔丽莎舅妈再也没有见面。仿佛她只是我们家族的一个过客,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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