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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9/2019
【阿兵哥军旅记忆一】生死战役的军旅生涯
作者: 白慧琪、苏思旗(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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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弹受伤后,黄声南在医院休养1个月,陆军司令丹斯里莫哈末卡扎里前往探望。(受访者提供)

刚过去的9月18至20日,是马来西亚国家英雄日(Hari Pahlawan)庆典。国家英雄日是为了纪念和感谢军人为国付出的日子,原定于每年7月31日,今年因与新任国家元首登基日相近而改期。

1957年,马来亚脱离英国殖民而独立,1963年成立马来西亚,国家历史不算长,却也经历几次战争。建于1966年的吉隆坡国家英雄纪念碑,就是为了纪念在二战和紧急状态中殉职的军人。战事结束,军人也没闲着,他们在边防守卫、巡逻,抵御外来侵犯,更时刻为战争做好准备。

国家英雄日刚过,来听听马来西亚华裔退伍军人协会老兵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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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声南自认从小外向又好动,所以选择当步兵,觉得更有挑战。


退伍陆军军黄声南少校/围剿马共,枪林弹雨

1977年12月24日,平安夜,来自第八步兵营(8 Ranger)的黄声南带领一联综合部队,进入霹雳务边(Gopeng)的森林。各兵营连日包抄,已经占领森林多处,逐渐缩小马共范围。走了1天半,在森林里度过了圣诞节,26日清晨7时许,一名士兵踩中马共的土制地雷,双方马上陷入激烈交火……

1968年至1989年,马来西亚进入第二次紧急状态,马共散布在森林中。一般上,军队进入森林,分区占领,逐渐把马共赶往更小的范围,再展开特别行动一举拿下。黄声南率领执行的Ops Kejut不同,是原住民投报发现马共踪迹,军队才在原住民带领下进入森林展开行动。

交火过程中,子弹从黄声南的横膈膜正中央穿入,斜穿身躯,卡在右边腰间。他看了看手表,上午7时20分。军队最后成功击退马共,击毙一人还扣住尸体,没让对方救走。军队这方2人重伤,2人轻伤,情况也不乐观。

黄声南呼吸不顺畅,也自知情况很危险,却还是靠意志力指挥军队,呼叫直升机救援把伤者送医。山谷里森林茂密,直升机无法直接悬吊,地面上的士兵必须把树丛炸开,清出约10公尺宽的空间。北海空军基地的直升机到来,从50呎高空吊下担架,他让踩中地雷的士兵先撤离。

直升机从北海直飞务边,再往来怡保撤离伤兵。直升机无法悬停过长时间,胥视大气、气流等环境因素而定,每次只能载送一人。尽管身负重伤,黄声南仍先让另外两名轻伤士兵送医,最后才轮到自己。他们被送往怡保的基地,再由救护车转送怡保中央医院急救。X光片显示,黄声南的肝脏撕裂,横膈膜穿洞,肺部穿孔且积血。紧急开刀取出子弹后,他休养了30天才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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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共在森林的的物资由“民运”支援传递,他们把物资放在秘密场所,马共需要时就去领取。(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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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考核inpection上,黄声南(左)陪同长官检阅队伍。(受访者提供)


一个都不能少,受伤也要把士兵带回去

42年过去,从身体取出的子弹仍收藏在黄声南的“宝物箱”里,用一个塑料罐装着,特别注明事件和时间。一份霹雳州地图,绿色笔迹标上Ops Kejut的日期和路线,他们沿着山谷前进森林深处。还有一张透明塑料纸,用蓝色马克笔画了几个范围,十字架是坐标。原来,透明塑料纸才是作战计划,轻薄方便收藏,当时就由他收着,随时拿出来覆盖在地图上对应。

当然,抹不去的还有身上的伤疤,那位在横膈膜和右边腰间的子弹出入口,以及开刀清创后在肚皮上缝的18针,好像一道“火车轨道”。

如果时光回到中弹的那个早上,还会先让伤势较轻的士兵撤离吗?现年72岁的退伍军人黄声南陆军少校的答案依旧肯定,“会!”这股不顾自身安危的坚定,黄声南解释成“军人的思想”。

“那时我没有晕倒,就还得负责指挥,要稳定军心。”黄声南是军官,深知必须照顾所有士兵,同进同出,不能落下任何人。他也没想过谁的伤势比较严重,只知道自己是军官,一定是最后一个走。“我带100个人进去,就要带100个出来。就算有人战死了,也要把他带回去,一个都不能少。”

“你问我回想起来会怕吗?我只怕控制不到场面,如何收场……如果通讯器材电池没电了怎么和外界联络?如果直升机全部坏了怎么紧急撤离?那些有生命危险的士兵怎么办?”在军队里,同袍之间的信任是由守护彼此生命建立起来的。

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军人平时一直训练,培养默契,作战时遇到紧急状况自然懂得如何反应,解决问题。黄声南说:“每份工作、职业都有危险的,对我们职业军人而言,这就是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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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声南把子弹收藏在塑料罐中,标明当年的行动和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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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卡在黄声南身体里的子弹。


投身军队,一切从零开始

在战场上中弹后,身体状况不如从前,影响了健康评估。1993年,46岁的黄声南提早退休,离开服务26年的军队。

从军是黄声南一生中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工作。1947年,他出生于砂拉越诗巫,当时都还未成立马来西亚。年少时,有次偶然遇见外国军人,被他们威风凛凛的样子吸引。“在西方价值观里,从军是很高尚的职业。你看外国那些王子,都是要去当兵的。”英国哈利王子就曾前往阿富汗作战。

1963年,沙巴和砂拉越并入成立马来西亚,国家新生就陷入马印对抗,首要事当然是征兵。1966年,国防部到诗巫举行军役讲座,黄声南申请报名从军。隔年,他20岁,入学吉隆坡新街场马来西亚皇家军事学院见习军官训练。

军训是100%大不同,一切从零开始。从步操、敬礼到军阶称呼,样样都很讲究;军事知识方面要认识武器、枪械、战术、领导能力等,都不是一般学校所教。然而,军队也是一个完整的小小社会,不同兵种负责不同职务,例如电子、工程、运输等,这些也都需要专业知识。

毕业后,黄声南选当步兵,他自认从小外向又好动,觉得当步兵比较有挑战。1969年,他被发配到霹雳太平第三步兵营(3 Ranger)。直到1977年间,他多次参与马来半岛和东马打击共产党的行动。

马共一直是马来西亚的禁忌话题,黄声南却侃侃而谈。觉得双方只是意识形态不同,为各自的理想奋斗。“其实我们不是一定要打死他们,只是要他们投降,放下武器,出来做回普通公民。”他认为,1948至1960年第一次紧急状态,马共为争取独立,情有可原。可是1968至1989年第二次紧急状态,国家已经独立,黄声南认为,马共已经没有理由继续武装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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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战计划标在一张透明塑料纸上,盖在地图上就能知道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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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纪牌,军人都俗称“狗牌”,上面印有姓名、军人编号和血型。若不幸战死,战友会把圆牌割下送回基地,椭圆牌则塞入死者口中,方便辨认身份。


军人太太不易为,永远不知道丈夫会不会归来

专访后的晚上,黄声南急说有要事忘了讲,又在电话中补充了一大段。他忘了提起军人背后的女人,他的太太。

“你问我受伤时我太太的反应,我告诉你,做人妻子不容易,做军人的妻子最不容易。”尤其是前线作战军人的妻子,她们永远不知道丈夫会不会回来。

军人是纪律部队,看似规规矩矩的生活,其实根本没有规矩,充满未知。基地里,军人家眷都住在同一区宿舍,“一听到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通常就是出事了,不是你的丈夫,就是我的先生。”黄声南说,守在家里的军人妻子们,只能带着孩子到操场旁等直升机降陆,等待消息。

黄声南受伤那一次,军营也很快通知他的太太,纸包不住火,在战场受伤绝对不能欺瞒家眷。“每个军人的太太表现得很坚定,但其实她们心里也有点恐惧,她们其实就只是家庭主妇,这种压力一般人很难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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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声南的勋章,其中叶状的是“英勇钦佩章”(Kepujian Perutusan Keberanian,K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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