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宇／煽情滋味

电影《查令十字路84号》（84 Charing Cross Road）里，女主角在阳台抽烟时看见街上一对男女在接吻，女生头上的呢帽像心动的花瓣掉了下来，于是她说，“春天到了，我要一本情诗集。不要济慈或雪莱的诗，给我不煽情的诗人的诗”。

济慈早夭，就算他诗里尽是情难自控也值得被原谅（哪个青年不燃放激情？）。他在《圣安妮节前夕》如此描绘中东料理，“他从壁橱里搬出苹果、桲、青梅、甜瓜等蜜饯；还有果酱比乳酪更好咽，透明的糖浆像肉桂香醇、仙味和蜜枣，由费兹的海船运来，异香珍馐，无美不臻，来自丝路的撒马干，杉香的黎巴嫩”，这样的文字读起来何止煽情，简直就刺鼻；充斥奇香异味呀！

最近一次受朋友之邀吃中东料理，当侍者从我身侧把菜端上桌，我差一点没晕倒，那一阵阵古怪的气味到底是侍者腋下的狐臭，还是中东料理特有的香料芬芳？难以想像古代曾有男子对少女腋下的苹果趋之若鹜，据说含苞待放的少女会把夹在腋下的苹果递给自己心仪的男生，这一股令多少男生流口水的少女腋香（狐臭？），今天我们名之曰 “费洛蒙”。

如济慈诗歌所撰，中东餐桌上不是蜜饯就是蜜枣，像瘪扁干涸的奶头，蜜汁水果少见只能勉强进食马铃薯和胡萝卜，它们淀粉成分丰富，配上面包和肉类……假若 “人如其食”的说法成立，那么中东人硕美壮大的体型可不是一天造成的！有一道料理叫优格炖肉，光听名字以为酸奶可以替肉类解腻去腥，没想到吃在嘴里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你能想像在卤肉里加入酸奶吗？味道虽不至于如隔夜馊水但也相去不远矣。我叫了一道豆类熬成的汤品，到底是鹰嘴豆或是其他叫不出名字的异国情豆则不得而知，我最终抵不住必须跟侍者取了精盐与胡椒，撒了几把还不够，手没停下来。

吃中东菜吃得如服毒自杀，看在朋友眼里很不是滋味，纷纷嘲笑我适应力差，无法出国久居或移民。然而味蕾比做人忠实，骗不了人，看来唯一能令我胃口大开的中东料理只剩kebab，两片面包夹着从烤肉架上削下来的碎肉薄片，淋上一整排的烤肉酱和芥末，味道相当平易近人。Kebab红遍欧洲大街小巷，我穷游欧洲时吃不起太贵的飨宴又不想吃熟口熟面的麦当劳时，最折衷的首选必定是kebab……涉笔至此赫然发现自己有病，潜意识里我是狸猫换太子，想用kebab取代汉堡罢了。

我看，要给我煽情的，无论是情诗，或是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