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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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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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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0am 14/01/2020

【对话专栏.彎女直男】彎女L / 老人公寓

作者: 彎女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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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旧的老人公寓在九度的寒风里,欧吉桑那天突然消失了)

蜗居公寓后的日子,每每从外返家,都感觉有人在看我。

来福冈六个月,我住进一间老人公寓,公寓也住进我。平和ハイツ,五楼混凝土建筑,南面采光,在19.43平米的房子里塞满人对空间的理想和欲望。一楼六户,房间紧密互挨,连大力呼吸的余地都不允,像极停尸间里一格格的冷冻柜,每户都停放着一具身体。四肢尚且能够移动时称之为身体,每日瑟缩得如一只袋虫躺在布団蛹的我习惯用手与脚趾双踩怪人打鼓一样敲墙,我霎时感觉到四周空心的存在,咚咚咚,仿佛一日回音正对我应答。

这样一座老人公寓,底楼楼梯口处住着一户欧吉桑,我曾以为他是鬼,但我白天看过他。那么我便相信着,他白天是人,夜晚成鬼。

北九州是最老的城市,甚至有公社提倡把它经营成一座老人王国,把日本其他地区的独居老人迁移过来,仿佛Leptothorax albipennis的蚁群搬迁。我常调侃北九州不过是我逃离了一个小时的时差来到的第二个乡镇,恍若与繁华东京印象脱节的时空场景,我在这里感觉疏离,并且空洞。每日从阳台望出去的公园都与日前不同,种满道旁的银杏树日渐秋黄,像一幅土黄色更重的亚克力抽象厚涂。公园后街有一所全日制幼儿园,每天清晨我都被小孩的嬉戏声闹醒,小孩尖叫的频率高因而声波长,尚在梦中的我仿若就被那无邪声音的波浪摇徜,漂荡漂荡忽而触礁。醒来恍然发现,自己已离童年时代无比遥远了,看着那些尚在荡秋千的孩童,就无法不想到,终有一天大家都会荡到年老的彼岸,然后成为不那么有用的人。正如在阈值响应机制里的蚂蚁,搬家时会不断衡量成员数量以免出现多余值数,原来蝼蚁如人,都在陆续把已对生活泄气的亲人迁移到次等的巢穴。

因而我所在之城,或我所在之公寓,都如残旧的巢穴,收留从正常生活轨道脱落的人。

这里的早秋已冷得窗户结雾,欧吉桑每天如昨穿旧款式驼绒大衣搬张小凳坐在阳台抽烟,也恍若年迈的索福克勒斯在书写《俄狄浦斯在科罗诺斯》,模拟他生命悲剧的原型。欧吉桑会像是《神的孩子都在跳舞》中不曾出现过的失去右耳垂的父亲吗?我不曾看过他说话,他仿佛一座枯井,缺水的皮肉已老皱。我无意与他对视,却赶紧把眼神收回来,仿佛动漫人物中可怖的老人,多看一眼就会被大口大口吃掉。

欧吉桑房里的摆设与我相近,住了一个人,便恐怕装不下更多东西。常常连说话的声音都能塞满,塞满这个空间,便不得不去到隔壁的房间。因此我经常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的细微声响,有时是洗澡的勺水声,或是大半夜洗衣机震动,那些关于生活私密的线索。隔壁房客大概也是害怕寂寞的人吧,恒常以电视人声与自己的孤独对话,主持人尴尬的笑声连我的夜晚也一并吞噬。然后我便忽然代入村上春树的小说,那不断出现的NHK国营电视台,电视恍然已成上个年代的物品,而我就滞留在那边如缺乏离心力旋转漂荡。《1Q84》里的青豆一般,门啪啪啪地被敲响,日语说的:“里面有人在吗?”,我则害怕生活露出破绽般赶紧将自己收拾打包,打开门用破烂日语回复他:“不好意思,我听不懂日文。”

公寓立在山坡上,平时回家需要爬一条长长的梯道,而在楼梯入口处,便有一间地藏院,平日大门深锁。那天在露台晾衣服时,无意往下望,赫然发现一列黑色西装男人在敬礼,尔后一口棺材从地藏院缓缓抬出。棺材车的镜子全黑,我从后车镜的倒影中看见里面的遗照,素雅端正的五官,而那双眼睛正也炯炯。就在当晚我从超市回家经过底楼欧吉桑的露台时,眼角看见他的窗帘紧闭,而他就紧贴在窗帘与窗之间的缝隙,五官粘着玻璃,正从黑暗中空洞地朝我望过来。

NHK电视大概已成日本穴居者生活中最重要的家电吧,水电煤一样不可或缺。而独居的日子里,我始终觉得黑暗中藏着一双眼睛注视着我,是隐藏在电视中的,还是收在衣橱最深处的,或是此刻我望进铁门上的猫眼,就有另一只眸在朝我看来。天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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