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翻起以前笔记本的经验?一二十年来,当我进行采访工作时,习惯身边一定要有笔记本,资料用过了就打个叉叉。当重新翻开时,有时会发现过去所没有注意到的重点,因为采访素材就像食材一样,会依菜式需求而去头去尾,不过这道菜所不要的头尾,很可能是另一道菜的重点。
ADVERTISEMENT
因此当我在翻开采访槟城七条路巴刹一摊“姐妹硕硪炒”笔记时,突然有恍然大悟的感触。硕莪炒的主材料是硕莪(sagu),由一对来自福建惠安的80岁林姓姐妹制作,在此之前,惠安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地名;去过了惠安之后,才发现其中的关连性强大。
惠安盛产地瓜(番薯),是泉州有名的地瓜县,惠安人的口音重,常被其他人笑说讲的是地瓜腔。除了地瓜,还有很多地瓜淀粉的制品,如地瓜粉团、用地瓜粉调配的面线糊、地瓜丸子。也就是对身为惠安人的姐妹来说,利用淀粉做成食物,根本是与生俱来的本事,只是来到了异地,南洋的硕莪就取代了地瓜粉的角色,而且档口还卖着面线糊,这都证明了跟惠安的渊源。
淀粉加工不简单
淀粉加工品之于食物,有点像塑胶之于现代人,做什么像什么,想圆能圆、要方有方,能让联想力发挥到极大化,真是潜力无限。米制品就不用说了,绿豆淀粉做出像虫子一般尖蕊(Cendol)、棕榈科的西谷椰树淀粉做成小粒的西米露、木薯粉做出风靡各地的珍珠、福州人模拟肉块的炒糕、日本的黑糖葛切,都是植物淀粉变出来的。
不过,淀粉加工品简单吗?不是那么简单,就以我童年时,一位日本老人教我吃的“冲太白粉”来说,把太白粉加水调成粉浆,再以滚烫的热水冲泡,粉浆瞬间凝固成爱玉般的透明块状,撒上白糖就可以拌着吃。听起来根本没有技巧,但光是要如法炮制都不容易,水温不够成品不够透明,水量过多就冲成了浆糊,原本是一款节省下发明的产物,反倒被我浪费了。
也因为不简单,以至于硕莪姊妹还需要联手合作——姊姊负责操作、妹妹负责调整硕莪与薯粉比例,水温不足会无法凝结、水量过多会偏糊烂,这些因素都会影响硕莪的成品。
凝结后的硕莪变成透明,切成小块加入虾米、豆芽、韭菜及辣椒酱炒香,硕莪口感弹牙,口味甜甜辣辣的。也因为有技术门槛,供应硕莪炒的店家越来越少,懂得吃的人也越来越少,面临即将失传的命运。
至于制作的变数大,我认为原因之一是货源不稳定,气候异常影响植物生长,时好时坏,进而影响淀粉生成的品质。也可能是受工业化影响,人事、食材、器材成本增加,厂商又无法大幅调高售价,权衡之下,以提供合成粉供货,也是意料中的事。
再吃一回硕莪炒吧,这是人(惠安移民)与地(马来西亚)结合之下,所创造出来独一无二的产物,不要因为便宜而吃它,而是因为珍贵而吃它。
ADVERTISEMENT
热门新闻
百格视频
ADVERTIS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