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油小生/芊芊，这个新年心情很糟（下）

高中时期老师给我们合唱团男声小组一份手抄谱，Boyz II Men版本的〈Silent Night〉，那百转的R&B尾音。谱子据说是新山本地作曲家Julliette Lai听写出来的。原来合唱也可以R&B，对少年的我是多么震撼，我们当时是多么受够了中国民歌啊（笑）。虽然最后唱不来，我却上网偷偷下载了好多Boyz II Men的歌曲，〈How Do I Say Goodbye To Yesterday〉是最爱中的最爱，还如获至宝找到一份四部合唱的谱子。终于在毕业后，同几个朋友练起来，在南院的一场毕业礼上客串演唱，一并告别自己的高中生涯。

美妙的具穿透力的歌声就像投篮，你有柯瑞的诗意三分式，有德国铁骑Notwitzki的超高弧度彩虹远射，还有科比的后仰投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抗衡之力——各种能量、风格和美感。五个篮球员，一人一个声部，乘以二，双合唱团结构，加上篮球的节拍、裁判的哨音，每场比赛都是阿卡贝拉：外线勾勒轮廓，中锋打稳地基，运球突破的是Alto和Tenor，由他们改变和声的色彩，根本不需要《黑子的篮球》式的，把五个人物头发设定成五种颜色那样肤浅。

最爱〈How Do I Say Goodbye To Yesterday〉第三声部进入最后一句副歌前的那个降音，恍如墨汁滴入水中，开出一株花来，旋又化于无形。音乐是关于时间的艺术，篮球也是转瞬即逝的呀，每个精彩的瞬间，一闪而过，然而比赛还要继续。篮球不是足球，足球可以一个瞬间奠定结果，篮球却要稳扎稳打慢慢积累，有些球员经常上每日highlight集锦，球队却一直输球，不过Timmy D那样的球员却总是朴实和胜利的保证，他不需要做什么超出团队胜利以外的多余的事情。科比一开始也是这样的，但他终于从孤独的曼巴进化成王，带领球队再拿下两个NBA冠军，走出大鲨鱼的阴影。

可是连日来的纪念活动，却让我担心科比将被过分美化。科比人生给我们的共鸣，并非超凡，而在于他也是真真正正的平凡人，在于他创造了数不尽精彩回忆的同时，也曾犯下可怕的错误。《华盛顿邮报》记者Felicia Sonmez在科比死后重贴了一篇关于科比二〇〇三年性侵案的文章，邮报马上让她请假暂离岗位，引起哗然。虽然最后内部调查显示记者没有违反职业操守，不过她却因此受到科比粉丝的愤怒反击，甚至有人威胁要伤害她。科比不是神，他曾经做过错事，性侵案最后以民事诉讼庭外和解了结，此后再也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爱说故事的科比啊，我一直想像，可能活到某个年岁，科比会以他的方式，重新讲一遍他的那些阴暗的经历。说故事的人一定明白，不可能有谁是完全光明圣洁的。《曼巴精神》严格算不上自传，科比谈更多的是篮球，如何进攻如何防守如何阅读比赛适时调整战术，怎么用小动作影响对手，如何找到裁判的弱点之类的，也许下一本书科比会好好谈自己的人生，可惜没有机会了。

我想起《爱尔兰人》里Robert De Niro饰演的“爱尔兰人”法兰克。法兰克暗暗充当刽子手几十年，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是他的女儿们都知道，尤其性格敏感的佩姬。佩姬一直与父亲保持距离。故事尾声，法兰克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好友，那个被佩姬视为父亲的大人物。法兰克终于在电影中完成了亲手杀死“父亲”这个角色的任务，最后注定要孤独终老。

电影片头我们最先听到的是The Five Satins的老歌〈In The Still Of The Night〉，接着法兰克开始诉说他一生的故事，我们仿佛身处歌厅，边喝酒边听垂垂老矣的法兰克坦白一切——典型的黑色幽默氛围，可那样就太迟了。

表阿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