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咏駩／外来红耳龟Vs本地马来箱龟

我大学时上过一学期《比较解剖学》课。其中一堂实验课，每组同学都得杀一只乌龟，然后把它又煮又泡又刷，尽量将皮肉去除干净，接着把一块块散落的骨头和龟壳晾干，随后重新拼凑，制成一个乌龟标本。那时候我清楚看到，乌龟背部的脊椎骨是完全融合在它的背甲上的，肋骨也是。也就是说，小时候在动画里乌龟脱出壳来的画面，在现实中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我们那堂实验课用的龟种，是过去在水族宠物店里常有售卖的红耳龟（Red-eared Slider）。那是很多人小时候曾经饲养过的乌龟。它们的名字来自于耳部位置有一条红色条纹。本地人有时把它们叫做青龟，也有人称它们为巴西龟，不过它并非源自巴西，而是原生于北美洲南部，随后被引入世界各国当作宠物饲养。

由于很多人饲养后随意放生，如今，适应能力很强的红耳龟已在许多本来不属于它们天然分布范围的地区中繁衍下来，甚至与当地原有的龟种竞争栖地和食物，以致原生龟种数量减少。因此，它们被认为是强势的外来入侵物种，在许多国家已禁止售卖及饲养，包括我国。

然而，我印象中小时候老家里养过的乌龟，并不是红耳龟，而是马来箱龟（Malayan Box Turtle），一种分布于印度至东南亚一带的本地龟种。那时候这种龟还很常见，经常可以看到它们出现在我国乡间平原地区。偶尔会看到它们要过马路，却被来往的车辆吓得停在路上。

对于脊椎动物来说，龟类拥有外壳是非常特殊的。而马来箱龟和其它种的箱龟，又是众多乌龟之中相当特别的一类。因为，当大部分乌龟把头、脚和尾巴缩进壳里时，它们的背甲和腹甲在头和尾部之间的位置通常还会留下开口，所以，这些龟并无法完美地把全身包裹在硬壳里，而是至少会露出一些皮肉，然后通常会依靠较坚硬的脚来阻挡壳间的缝隙，以加强保护。然而，箱龟的腹甲分前后两片，之间有关节，于是当它们缩进壳里时，背甲和腹甲可以相当紧密地闭合，把身体、头、脚和尾巴完全关在硬壳里面。这招用来对付人类以外的动物，御敌能力可说是100分！

记得小时候我家养马来箱龟的方式，是把它用铁丝网围着放在草地上饲养，喂它吃蕹菜。围成一圈的铁丝网上下边都有开口，下边开口有尖尖的铁丝插在土里固定。记得当时养没多久，它就消失了。土表不见有被挖过的痕迹，看起来不像是从下方挖土逃走的。难道，它是从铁丝网上边的开口爬出去？我们没有答案。只记得不久之后，我们又在家附近找到马来箱龟，不确定是不是同一只，然后把它再围在草地上饲养，直到它再次自动消失。

如今，过去很普遍的马来箱龟已不如以往那般常见。根据世界自然保育联盟IUCN的调查，马来箱龟因数量减少，自2000年起已被列为受威胁的易危（vulnerable）动物（与中国熊猫同等级），因此目前已禁止在我国售卖和饲养。这些年来我很常在家附近的稻田、河边和乡间溜达，也一直都没有再看过马来箱龟，倒曾在外地遇过数次。

其实马来箱龟是否还在，对于我的生活并没有多大关系，也没有任何直接影响。然而，像它一样、那些小时候曾在身边出现过的动物、植物或景物，自己还真希望它们可以一直继续存在着。这个世界变得很快，快得不知从何开始，不用智能手机已差不多可以算是怪人了。能够抓着一些小时候就见过、至今依旧还在事物，是一种温暖。

期望有一天，我可以在我家附近的田野里，再次遇到马来箱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