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黄田恬
报道:黄田恬
ADVERTISEMENT
摄影:黄田恬 / 受访者提供
导言:
行管令第4阶段即将结束,政府从4月27日起,已将数千名大专生送返家乡。近两个月来,公立及私立大专学府共有约10万学生,因政府实施行管令,而一直滞留校园或附近的租屋处。
这一次突发的灾难蔓延之广,造成许多让人措手不及的无奈:
与冠病搏斗的病患、身处险境的医护人员、难以及时送达的物资、被迫丢鱼丢菜的渔民农民、损失巨大的中小企业主、无能为力的移工和难民,以及所有在疫情下无法得到合理对待的人。
与上述种种困境相比,大专生滞留校园,放弃回家与亲人团聚,被当成全民抗疫必经的“阵痛”,看来不过是这场瘟疫中最轻的遗憾。
也因此,才独自搬出来生活不久的他们,眼下不仅因日常习惯的失序,而感觉苦闷焦虑,也因为积攒的情绪无处安放,经历了无助失落的时刻。
期待着解封返乡的日子里,受访的3名大专生同时也努力在单调重复的状态中,寻找并建立新的习惯。
博大校园外卖骑手呼啸
接连几天,都下着雨,阴沉沉的,记者在访问结束后,开车进入雪兰莪沙登区的马来西亚博特拉大学(UPM),街道空空,基本看不见车辆,没有行人,十分寂寥。
校园内的大路虽尚可通行,但通往各宿舍区和教学区的入口,有的大门紧闭,挂上“任何外来人员和车辆不得入内”的大牌子,有的则摆上路障告知此路不通。
正当你以为,学校可能只是像往常放假时般的安静,一辆辆呼啸而过的外卖骑手,却又透露出其实还有很多学生留守校内,只是从外边看不到他们。
留守东马校园的西马生:
洪丞信:学校在红区 还在等消息
21岁的洪丞信,就读马来西亚砂拉越大学(UNIMAS)土木工程系一年级,其大学位于砂州的哥打山马拉汉(Kota Samarahan),属冠病疫情的红区。截稿之际,他仍在等待返乡的消息。
过去7周,出不去校园的洪丞信,每天除了到食堂打包三餐,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宿舍房间,对着电脑看戏和打游戏,或躺在床上,刷着最新的消息。
新闻跑马灯快转回3月16日晚上10时,当首相丹斯里慕尤丁颁布行动管制令时,洪丞信正在宿舍房间观看直播演说。
接下来26小时,洪丞信也考虑过赶在行管令启动前,跨海赶回槟城的家,但看到外面兵荒马乱,他因此选择留下。
“当时感觉(政策)太模糊……觉得既然只有两周,就决定待着。”
他说,他那区宿舍有1000多人,最后仅有两三百人留下。“留下的同学多数来自西马、沙巴,或(离学校)远一点的砂拉越人,如美里的同学,反正大多数都是回不去的学生。”
待宿舍难熬
和其他国立大学的做法类似,砂大校方向所有留宿生提供免费三餐,校内小卖部和邮局也继续营业,这让洪丞信不必担心管制令下的物资问题,“前两周我几乎都没有开到钱包”。
现在洪丞信成日待在宿舍,无所事事,“像‘软禁’一样……很奇怪的感觉。”
“很想回家,因为待在这里很闷。”
能回家像“放出监狱”
洪丞信说,自己也想要做些什么,但努力得不到验证,很难持续保持动力,“就会有点懒惰。”
不过他找到改善这个状态的方法,“就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洪丞信试着将过去的照片,整理成作品集,传到网上;不能出校门,他就行走在校内寻找最佳拍摄点,“这里的日落蛮美的。”
他也定时和女友用视频闲聊,但其实女友就住在对面的另一栋宿舍。如果一切如常,他们就不用在视频里见面了。
谈到可能很快就要回家了,他禁不住雀跃:“特别开心, 感觉好像(快)从‘监狱’被释放一样。”
在西马求学的东马生:
慧敏:疫情猝不及防 打乱生活
五一劳动节这天,在苏丹依德里斯教育大学(UPSI)就读大二中文教育系的慧敏(化名),提着行李箱,庆幸自己回到了安全的家。
她与另外286名就读该校的大学生,在深夜就从丹绒马林(Tanjung Malim)启程,乘搭马航包机,从吉隆坡国际机场飞往古晋,成为第一批从西马返回砂拉越的大专生。
他们按照指示,在公共交通上分散就座,出发前也进行体温检查等,力求将冠病传播风险降到最低。
班机抵达后,慧敏又经过层层登记和检查:检测体温、确认资料、入境通关、领取行李、佩戴追踪手环、分批排队等被载送回家。
根据高教部制定的大专生返乡指南,自4月27日起,符合条件的大专生获准返家,并由政府承担费用和安排交通。
自我开解又不时迷茫
慧敏和在伊大附近租屋,和她一起困在家的,还有3名同样来自东马的依大生。突如其来的行管令,让他们猝不及防。
“有挣扎蛮久的,过程蛮煎熬的……那时很多人巴不得快点涌回家乡,搭巴士、搭飞机都是风险,为了自己家人和安全,就算了,选择留下来。”
“看着自己的同学都回家,自己当然也是很想回啊。”
人总在以为要胜利时最容易崩溃,慧敏初次受访是在我国疫情最凶猛的4月初,她告诉我,第一次听到行管令延长时难受极了。
“真的很后悔,(行动)管制令又延长,也没有班机。”
“有点想要崩溃了,如果是在自己家可以跟家人在一起,现在家人又不在身边,也不知道他们那边状况怎样。”
她重重叹了口气,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我开解:“可能(不回去)也是有好处,要是我那天挤在人潮中,成为带病者呢。”
感受到日常的宝贵
后来行管令以“两周为一期”不断延长,打乱了一切,慧敏以前没具体感受到,如复印机般重复的日子这么宝贵。
“其实平常丹绒马林这里也没有任何消遣,这里什么都没有……生活是没有多大影响,但学业方面就比较烦躁,原本的计划整个被打乱,不喜欢这种感觉。”
“之前放了一个多月的假期,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结果上没两下,又被影响。”
“虽然我也明白这是没办法的事,但还是有点乱了阵脚。”
宠物猫也不能碰
现在,慧敏的两个东马室友还呆在丹绒马林等待返家,而她则开展每天独处在房间的隔离生活,早晚须定时扫描追踪手环上报。
她说,妈妈不让她接触数月没见的宠物猫,“偏偏不能碰它时,就对我更热情一些。”
博大中国学生
小莹:中马2场有时间差的疫情
小莹(化名)来自中国广州,是博特拉大学大二生,踏入她和中国室友合租的排屋中,门口的柜子、饭桌和洗手台上,到处可见消毒洗手液。
楼梯扶手处,还有好几个蓝和白色口罩悬挂在晾衣架上,那是已经戴过的。她告诉我N95口罩很贵,听说挂在干燥通风的地方,还能重用一次。
小莹称自己经历了两场有时间差的疫情,“我们在中国经历上半场,回到马来西亚经历下半场。”
担心回国路上染疫 影响学业
小莹说,一半以上的中国同学早在行管令前,就因疫情不断升级,和对大马医疗水平没信心,毅然选择回国。
她自己则是考虑到回家之路困难重重,只要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差错,就可能陷入比在原地更大的风险当中。
“唉,就是担心回国路上感染怎么办,以及学业怎么办,因为回去就要做好停学一学期的最坏打算。”
“家里想我之后去英国读研,(回国)可能会耽误读研。”
“肯定有动摇啊,当时大家都回国,真的很想回国,到现在我都很想回国,第一是担心大马医疗水平,第二是行管令让人觉得不太人性化。”
“一车一人”条规
没考虑留学生需要
行管令初期,政府只允许“一车一人”外出购买生活必需品,小莹抱怨“一车一人”的条规,没有考虑不同人的需要。
她说,住处没有公共交通,行管期也不容易叫到电召车,留学生只能靠有车的同学协助购买物资,造成不便。
“(留学生)有车的不多……只能让有车的室友去买,这就非常不现实。”
二人乘车被暂没收证件
小莹曾试图和室友一起出门,期望路障处执勤的军警,在了解留学生困境后,可从宽处理。
唯警员还是根据条规行事,不予放行之余,还没收了二人的身份证件和室友的驾照,让室友把小莹送回家后,再领回证件。
第一次出门就失败,小莹当时很灰心:“当时塞车塞了40分钟……我说我们不是住在一起的,我只是蹭朋友的车去买菜。”
“他(警员)并没有听我解释完,他说他不管我是什么理由,一个车就只能有一个人。”
“如果别人没有车,那怎么办?”
小莹后来学会“避开路障”出行,政府则在第4阶段的行管令,允许多一名家庭成员同行。5月4日落实“有条件行管令”后,政府再放宽,允许一辆车可乘坐4人。
复课防疫陷两难
对小莹而言,这阵子最焦虑的是学校6月复课的不确定性。她既担心到时校方防疫不足,也对学业进度可能受持续停课影响而感到不安,内心纠结不已。
“唉,每天留在这儿,啥也不能做,也不知道学校怎么安排,回国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等待解封复课的日子,小莹和父母几乎每天都通电话。“但我也不会跟他们说,在这里不开心或比较想家,因为他们会特别担心……唉,会选择性隐瞒一些吧。”
回到常态,听起来那么容易,实际上又是那么难。小莹和其他大学生一样,只希望待疫情结束时,可以回归一种更好的日常。
ADVERTISEMENT
热门新闻
百格视频
ADVERTIS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