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镂空与浮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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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10:00am 15/06/2020

范俊奇/KIM JONES 最后一个又幽玄又怒放的时尚迷路人

作者: 范俊奇

I'm Kim 。他把手伸过来,轻轻一握,然后几乎是马上,就客气地松开了。于是我即刻联想起机灵的麋鹿,往往嚼光民宅的一大盆蔷薇之后,就轻巧地跃过矮丛,蹿回那隐蔽的、绿得好像打翻了一整缸墨汁的树林,只留下晶亮的瞳孔在暗黑里转过头来,幽幽地闪了一闪——麋鹿都爱吃花,我听说。

而这其实是好的。证明他没有为了名利而忽冷忽热地焦虑着,也证明他没有饥肠辘辘地渴望被膜拜被传颂被神化。他坐下来,将一件超大码格子衬衫罩在白色圆领衫外,显得格外的率性,也显得格外的对朝夕相处的潮流起伏一点都不上心。而户外的天气实在明媚,是悉尼阳光充沛的11月,我们坐在Louis Vuitton办公室阁楼,他尽量友善地把自己适度地张开,专注的,认真的,但也始终保持一定距离感的配合访问。我瞥见他手腕上安静地扣着一只秀气的古董表,看上去跟他当时LV男装创意总监的身分和他推崇将街头速销时尚和第一高端品牌结合的设计风格,多少有点格格不入,于是我惊讶地说,“还真不知道你喜欢古董表呢。”他一听,反射性地转了转手腕上的实心折叠钢带说,“我喜欢有故事的饰物,”脸上绽开一抹一闪而过的温柔。其实我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冰冷。他的冰冷有一种真诚。真诚的冰冷,反而有种让人松了一口气的安全感,因为你绝对可以省却去猜测去估计去掂量,他漫天烟花盛放的热情背后有多少斤两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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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量开放的幽默感

然后我想起Alexander McQueen开车载他兜风的画面,车上McQueen把Shalamar的蓝调灵魂乐扭得漫天价响,间中音乐有点吵,但他们一直都很快乐。我其实没有忘记,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最好的朋友,两个同样是英国时尚设计师,两个同样有着天生不同程度的忧郁气质——而忧郁之所以优雅,是因为它本来就是人类最古老的气质,我不确定Kim Jones有没有在McQueen身上看见一部分的未来的他自己,我只记得后来和他重提此事,他低下头来,哀伤地笑着说,“其实他当时根本就没有驾驶执照。”而Kim Jones特别喜欢McQueen,是因为他们都有剂量有限但却愿意对喜欢的人发放的幽默,他们也都喜欢毛茸茸爱钻进人们怀里撒娇的动物,而McQueen离开时留下一只狗,名字叫薄荷,他交代他的朋友们,要善待薄荷,不要让薄荷寂寞——Kim Jones后来知道了,眼眶当堂一红,他也养了3条彪形大狗,他也在他养的大狗面前出奇的温柔,他说,旅行的时候一切都很美好,唯一的烦恼是他偶尔会想念着他的狗。

而去年吧,事隔10年,当Kim Jones被英国时装协会遴选为新增奖项“开拓者”的时候,他并没有留在英国领奖,而是人在南非国家公园的一家旅馆,然后通过电话接受主办方的祝贺,他们问起他的得奖感受,他听起来好像有点激动,但又好像有点语无伦次,“我只希望在我死之前好好地看完整个世界。”于是我想起了卡缪。虽然Kim Jones不太读卡缪,他大量地反复地读着的是吴尔芙,他特别喜欢吴尔芙写的《奥兰多》,还有奥兰多说过的,“爱情于他,宛若锯末与炭渣”,他每一次打开书本重读,都浑身发烫,都脸颊绯红,像手忙脚乱又战战兢兢的初夜——而我想起的是卡缪195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时候,他人在巴黎,正好与朋友们吃着饭,当有人报讯,告诉他获奖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震惊,完完全全的震惊,脸色刷地一声变得一片苍白,整个人愣在那里,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猜Kim Jones应该也是那样的吧,那么冰冷地澎湃着,那么克制地兴奋着,同时那么仓惶地因为突如其来的名誉而开始有点不知所措——他终究没有负当年在他还未出道就一口气买下他毕业展所有衣服的John Gallia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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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开拓者”这奖项,显然比“年度最佳设计师”诚恳得多,尤其Kim Jones对于时尚的抱负,一直都藏有良心上的庇护,他老想缩短天桥与街头(runway to real way)的距离,而不是冷着脸躲在名牌背后,机关算尽,然后故弄玄虚,加强人群与名牌的间隔。就好像有些设计师的衣服像诗,美丽、飘渺、半点人间烟火都不食,但Kim Jones不是,他设计的衣服是叙事体,像一颗从枪口迸射而出的子弹,射中当下走动的青春的躯体,也同时叙述着当时如何迷惘如何焦虑的时代背景,让衣服的领尖与袖口,承载着人们生活上的美丽与哀愁。

一手撮合LV和街头时尚的合作

而常常,在天桥上看见Kim Jones从后台匆匆半跑出来鞠躬招呼谢幕,之后就像一束光那样消匿在人们的目光当中,我总是讶异于他过度的安静与隐约的忧郁,像个怀才不遇的文艺中人,并且好像这一切的发生和他完全没有直接的关系,可在创意的挥发上,他偏偏是最强悍、最霸道、最喧闹的那一个,彻底改写了男装的时尚演义,闷不吭声,把LV这高不可攀的高端时尚至尊和Supreme那深入民心的街牌龙头老大撮合在一块,投下一枚震撼男装时尚的核弹,轰然炸响——街头时尚咋就登不上大雅之堂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认为每一场时装周的发布会都是未来会被历史记载的事发现场,而设计师是主谋,模特是帮凶,他们串通在一起,一把灯光,一串音乐,一张脸孔,一副表情,一个转身,往往就记录了那个时代的文化纤维,也记录了当时掀刮的流行骚动,至于那些虎虎生风充满侵略性的潮流风向和设计理念,根本就是叙事内容的一部分,就等着被后来的人们惊叹,解读和颠覆。

但我心里非常明白,Kim Jones不太可能是第二个Karl Lagerfeld,也应该不会是下一个Tom Ford或John Galliano——他太过彬彬有礼,缺的正巧是明星时尚设计师们最擅长把弄的哗众取宠和声色犬马,更何况我相信,明星设计师在天桥上呼风唤雨的时代行将过去。至于Kim Jones小时候不断切换的成长背景,一刀一斧,深入浅出,多少决定了他固执的美学脾气——他对“美是世间万物存在之根由”的人文抱负,始终不肯放弃。由于父亲是地质学家,必须领着一家大小不断迁徙到不同的国土,开发、研究、居住,然后离开,有点像摩登的吉卜赛人,Kim Jones童年有好大一块组成部分是南非,他说,“我很小的时候就见惯了身形庞大的动物,它们友善地在人们周围走动,大象会俯下身来聆听孩子们贴在它耳边说的悄悄话,长颈鹿会主动咬几片树上的叶子递给小朋友,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可以非常的祥和安宁美丽。”漂流和迁徙最容易让人谦卑,Kim Jones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沦落为一个毫无文化良知的创艺人?越是偏远的边界,越是原始的部落,“美”就越是不费吹毫之力——比如一块在沙地上被风鼓动得眼看着就快飞脱而去的铬黄色毛毯;比如一张在脸上用刀子雕刻出绮幻宗教图腾的粗粝但慈悲的脸孔;每一次,都来回拉锯和煎熬着Kim Jones设计新系列时所平衡不下来的犹豫与顾虑——可惜Kim Jones应该不懂得,《大般若·佛母品》有云:色为常;色为无常;色为常无常;色为非常非无常。我喜欢Kim Jones的设计,是因为他的设计敢于冒犯“唯美”,反映出强烈的存在主义层面上的意义,并且偶尔在时髦中牵引出对美的质疑,反而让他的设计更容易被接近。

也就前几天吧,打开Kim Jones的Instagram ,发现他最新一则贴文是他父亲离世的讣告,底下只留了一行字,“谢谢您教会我这世上的一切。”多么简洁的一句话,多么深刻多么曲折的一份悼念。照片上年轻时候的父亲比Kim Jones好看太多太多,有一种接近占士甸的气质,尤其是眼神,仿佛把对人生的不屑和不羁,都调混在那带点质问和怀疑里头,他父亲在照片里把大衣的领子竖高,在车内的驾驶座上回过头,深情地望向举起相机的那个人——那照片拍得特别生动,是一张可以让所有思念他父亲的人蹲下身子,悲从中来,把脸埋进膝盖里痛哭的照片。我突然记起Kim Jones有个叔叔Colin是60年代特别受尊敬的摄影师,曾经为《国家地理杂志》和《生活》杂志拍摄照片,Kim Jones后来说起,他对摄影的喜爱,对照片构图的吹毛求疵,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叔叔。

偶尔我也会走花市游庙会似的,闯入Instagram大观园里乱逛,然后停留在Kim Jones一亩一亩用照片耕耘出来的田块上,看他和身边最亲密的时尚友人见面喝酒开趴,比如Kate Moss——他和McQueen一样偏爱Kate Moss,他不抽烟,并且痛恨烟味,可Kate Moss是他唯一允许在他屋子里抽烟的人。相比起10年前凭Dunhill夺得英国时装协会颁发“年度最佳男装设计师”的Kim Jones,他从LV过渡到Dior所设计的男装单品,在风格上,渐渐收窄,渐渐明亮,渐渐锋利,也渐渐彰显出益发精致的文艺复兴气息,但我知道Kim Jones心里惦记着的,是他遗憾自己没有办法成为“命运要他演下去的时候,他偏不演了”的那一个又幽玄又怒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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