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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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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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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0am 23/06/2020

蔡兴隆/一万吨的风

作者: 蔡兴隆

图◆Katarzyna Bruniewska-Gierczak
图◆Katarzyna Bruniewska-Giercz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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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早上八点出门开店,路上车子稀稀疏疏的,今天是行动管制期第六十五天,孩子们超过两个月没踏出家门了,他们或许不知道,等到他们出关重新回到的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两个月前的那个世界了。

近日电台常常播放八〇年代老歌,今天早上听的是童安格的〈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听着听着就跟着哼起来了,快到老街区的店里时,一首歌刚好播完,下了车,从南峇山的方向吹来一阵风,带着雨的气息,老婆已经早一步开了另一台车停在店门口,正弯腰探视门口长得茂盛的九层塔,可以放在意大利面点缀点缀喔她轻轻的说。

我突然想起几段吹风的经验,像脑袋内的晶片在无声的操作,回转到那个悠远的九〇年代初期。那是一九九二年,中学刚刚毕业后每个同学都各有打算,稍微有钱的准备去美国往日本,比较小康的去台湾或到吉隆坡读学院,那是手机尚未风行,公共电话满街都是的上世纪。我们有一小部分同学还没拿毕业证书就先往新加坡应征工作,我记得我们是四个死党同行,搭上过长堤的巴士,第一次按图索骥前往杨协成饮料工厂应征操作员,寄住在朋友姐姐家,晚上结伙跑到乌节路开开眼界,原来星罗棋布的大厦是如此壮观啊。我们是南部小城镇长大的野孩子,身上明显的土味和刺眼的灯饰很不搭配,那时候我们十八岁,幸好年轻都是勇猛自信的,开了眼界,隔天也就带着各种感受在坡底等巴士回马,那时候突然就下起瞬间的雷阵雨。雨势降下前,仿佛没有边界的风无预警的刮来,我们缩身在几无遮蔽物的候车亭下用包包挡住身躯,印象深刻的是,许多许多准备和我们一起越堤归家的人们也被淋得特别狼狈。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些衣冠楚楚一脸疲惫的我的同乡们,无论白领蓝领,一概被称做马劳,一种不平等的称谓,刚好映照的是我们土地上不均衡的生长模式,你带来了丰沛的外汇,但国家没有认真诚恳的感谢你。

后来断断续续三十年,新加坡成了我生命中其中一个过境的城市,近年越来越发现它的丰盈美好,即使自然景观没有周遭国家优秀,但后天的细腻管理与人文的重视,一座植物园可以吸引世界各地的游客;一间动物园,可以让不同肤色的孩子长了知识也开了眼界,而且不会数十年如一日的老旧与老土。这座有时被低估的花园城市,即使在最炎热的天,站在高楼林立的街边被风轻拂身上的肌肤,也有了凉爽的舒适。

我的过境城市,却也是我辈中人,许许多多的移居之地,那里光鲜洁净,充满蓬勃的生命力,而且只要你愿意够努力肯拼搏,想要出人头地是有机会的,像不像早期的美国梦?马丁路德博士的名言:我有一个梦,在半个世纪后,放在选贤与能不看肤色的我们亲爱邻国,是那么的适用。成为同辈朋友的移居地,这中间蕴涵了许多取舍与选择,有家人亲人的期许,有家国的想像,有对于未来孩子的打算,千言万语诉不尽的一水相隔。

近日除了车上广播的老歌很动听,勾起许多少年时的记忆,和现在的新闻摆放在一起时,谁都会难免唏嘘吧。前天看到新闻,少年时每周几毛钱追买的《龙虎门》,整整出刊超过五十年的香港连环图,总舵主黄玉郎今年五月宣布版权被买走了,就像和亲生仔告别,深深不舍,以后要换别的团队来画下去。我们是被黄玉郎漫画喂养长大的,即使现在只是偶尔在线上看一两集,但久远的情怀总是叫人怀念。

小学时,常常借着温功课的理由跑去斜对面同学家,同学小小年纪绰号就很高级,叫作神仙。神仙同学和我一起收集邮票收连环图收各色纸牌收弹珠,我们常常在他家庭院古朴的木桌上摊开所有作业簿和课本,把连环图塞在作业簿堆下,彼此做掩护,听到他父母的风吹草动就赶紧作状写作业读课文。热天午后吹来的风有汗味,他家庭院没有铺上石灰的沙地每天都有落叶要清扫,我们偶尔客串《天龙八部》里的扫地僧,刷刷刷,刷刷刷,横劈斜刺几招,手中扫把有时化成威力惊人的倚天剑,有时空手也可以打出一记王小龙的降龙十八掌。

童安格歌曲还萦绕在空中的隔天,电台DJ很贴心的播放张洪量〈心爱妹妹的眼睛〉,一开始是这样唱的:

一直以为你  青涩的年龄

只会用微笑眼睛看着星星

你将我摇醒  用你的泪滴

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在哭泣

一九八九年的歌,那年我念初中三,刚开始有喜欢的女生,但笨拙的年纪离爱情还太远,只懂得用很鲁钝的方式传达喜欢的心意,比如说刻意选好时段和那位女孩擦身而过,或在图书馆借下她曾经借过的书籍,点点滴滴的笨拙方式,都是徒劳无功的少年往事啊。有时候站在大操场听校长主任千篇一律无趣的谈话时偷偷瞄几眼远方队形中的清纯女孩,白色校服熨得很服贴,剪得俏丽的短发在风中偶尔会将发角翘起,这时候,心中就仿佛有一百道无忧无虑的风吹过了,舒爽舒爽的少年时光。

在三千多人庞大人数的独中校园内,我经常在做白日梦,在很多年以后,至少超过二十年,我们那间刚刚庆祝百年校庆的优质中学,才成立了高中文科班,假设当年有文科班,我应该就不需要去读完全不入脑的微积分和化学元素,可以投入大部分人都看不上的文科班,我应该是早生二十年了,另一种生不逢时。

张洪量唱完清纯妹妹眼睛的隔日,是周华健登场,他唱的是〈怕黑〉,副歌唱的是:

因为我会怕黑   因为我无法入睡

因为我心中疲惫   因为我厌倦雨打风吹

一九九四年的专辑,周华健当时声势如日中天,我们是大学新鲜人,在各种团康活动中哼唱周华健的歌,日子在让我欢喜让我忧的时刻中摇摆,青春正盛的年纪啊,可能上一刻还在欣喜意中人的示好,下一刻就黯然在某种冷漠中。但也别太担心,周华健的歌很会安慰人,如果是我辈中人,肯定会记得那首传唱一时的〈风雨无阻〉吧,最记得的歌词是:

爱是漫长的旅途  梦有快乐  梦有痛苦

悲欢离合人间路  我可以缝缝补补

时代的风,吹走了,又绕了一圈回来了,有时我们什么都不管闷着头往前走加快跑,似乎担心跟不上大队,路过的任何风景,都毫无心思放进眼底。但后来,十年后,又或者二十年后,带着记忆味道的风势在某个停下来的瞬间吹来,强风吹拂,轻易就让你想起被深埋的美好记忆。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我到底多久没有买唱片回家收藏了?那些我年轻时引以为豪的独特兴趣,台湾的滚石和香港的宝丽金填满我的书桌上最有趣的那一块,和最无趣的教科书当邻居。我不知有多少个外头隐约吹着冷风的夜晚,一边熬夜读教科书中的艰难枯燥知识,一边看着有趣那端歌手们的卡带,他们用各自特色打造的封面,有抒情有摇滚有隐晦的低调的,都像在跟我友善的挥手,啊对了,友善的狗也是一家唱片公司,黄韵玲和罗弘武曾经教会我另一套管用的呐喊,谢谢他们。

我所敬仰佩服的美国摇滚诗人歌手佩蒂史密斯(Patti Smith)又出版了一本新书,原名是Year of the Monkey,中文译名特别传神,叫作《如梦的一年》,佩蒂在书中写下:

我听到笑声、铃铛声、赤足跑过寺庙阶梯的声音。

一缕缕阳光、甜蜜的滋味,那样近,却是一去不返的时光。

我站在中年的路口,时不时都感觉到往日的风,在我身边徘徊,一毫克的风,一公斤的风,喔不,起码是泰山般一万吨的风,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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