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的日与夜】穿过幽暗 / 方肯

患病后最难是工作。大部分病友都停止工作，一是身体和精神不能操劳，二是许多公司不愿雇用时常请假的员工。我曾羡慕大家朝九晚五的生活，生活定时，又附属在一个群体而感到踏实。而自己只能在家对着电脑工作，看着窗外发呆。后来的我们没想到，现在有了新冠状病毒，全世界都提倡居家办公。

红斑狼疮病人适合什么工作呢？不能操劳，不能有压力，不能在感染风险的环境……什么工作没有压力呢？出门遇交通堵塞是压力，与人共事也有压力。不工作并不会令人快乐，反而会质疑自我能力而颓靡。病发期，就专心休养；稳定后，仍旧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寻找自己的可为和不可为。我的病发高峰期，是当全职上班族的时候。老是请病假、入院，休息不了几天，又要复工，恶性循环，却无法向生计低头。这是鸡和蛋的问题。买了保险的人很幸运，被确诊后就不能买医药卡了。

讽刺的是，很多红斑狼疮患者都是工作狂，倔强地抵抗身体，势必要把很多事情同时做到尽善尽美。最终多落得病发收场。

行管令之后，足不出户的人们体验了闭关的生活。红斑狼疮病患的休养便是如此，那不是几个月的事情，可能是好几年，或是一辈子。人们像急速远去的火车，而自己因为休养而断了车钩，滞留原地，是一节逐渐被遗忘的脱节车厢。

倾诉可以排解郁闷，但选择错的聆听者如到错的火堆取暖，烧得自己一身疼，把原本低落的心情推到更低。加入病友群是最实际的方法，从他人经验预防或了解自己的问题。红斑狼疮的症状太多，必须结识更多病友才能找到出口。

自我修炼是休养最关键的事情。学着远离和自律，学着接受和释怀，学着把生活归零，简化到最纯粹的自己。回不去的人生已回不去，想不通而执着就会深陷幽暗之中。病友问我病情是如何稳定下来时，有些人期待我告诉他们是什么特效药。我总是很无趣地重复那不变的方法：准时服药复诊、不操劳、饮食自律、天天愉快。

“天天愉快”有多难呢？如果能做到，就会好起来，因此这场修行必有难度。红斑狼疮是要把人推向幽暗，还是引向光明呢？人是站在分岔路口的，选择的权力仍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