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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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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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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0am 08/12/2020

许智晶/这或许是一个吃饭的故事?

作者: 许智晶

图/Kimkimkaoru
图/Kimkimkao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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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饿的时候,人家喂我吃饭。

我饱的时候,我见到饿的人,我知道他们需要吃饭。于是, 我学会了怎么拿起勺子,给人喂了饭。在这个地方,大家都互相喂对方吃饭,我们每个人都白白胖胖。

有天,我又饿了,我发现没人喂我吃饭,于是我又哭又闹,希望人家给我喂饭。这次来了个喂饭的人,他喂了我饭,但他喂了我不爱吃的菜。我不要这个,我推开了勺子,把人赶走,继续哭闹。然而这次,一开始喂饭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我饿极了,我要死了,这时一个路人吃着自己的饭,看了看我,说:“你为何不自己吃饭呢?看我,像这样,啊呜~”

我很生气,对他破口大骂,让他来喂我吃饭。

路人看着我笑,依然只把食物送进自己嘴里,自顾自地在我面前吃得很香。食物太香,我太饿了,我好恨前面这个人。

周围都没有人,只有这个我行我素地吃着饭的人。

我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无力,我就是倔强地不肯自己吃饭,我要证明给他看,如果他不喂我,我就会死。

在我要昏过去的时候,路人翘开我的嘴,把食物灌进我的喉咙,我被弄得够呛,一直咳嗽,但这次有营养的补充,我感到食物裹腹的满足感。我说:“你看,果然不舍得我死吧,你依然会喂我吃饭,但麻烦温柔一点,这种灌饭方式我实在是敬谢不敏。”

路人邪恶地笑了一下,说:“我确实不舍得你死呢,但不好意思咯,我只会这种喂饭方式,反正你都没力气反抗我,我不介意一直灌你。”说完,他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抖了抖,我觉得这人是变态!大变态!死变态!

没过多久,我又饿了。

这次,他依然在我面前吃得津津有味,然后指着旁边的美食山,对我说道:“看到这个美食山没,等等你饿得快死的时候,我就用这个灌你,嗯,想想就快活!我等不及了!”

这次,我怕极了,赶紧拿起勺子,自己吃饭。

第一次自己吃饭,我怎么也控制不好角度,好几次食物都要喂自己鼻子里了,但试了几次,终于成功把食物送进自己嘴里。

我意识到,原来我可以呀!我可以自己吃饭!

我开始一口一口地吃起来,我感觉力量在慢慢地回归我的身体。这次,我觉得很满足,我从未如此满足。

我对他说:“我吃饱了,这次我有力气反抗你,可不会让你得逞!”

路人又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他笑得既爽朗,又潇洒。他拍拍我的头,温柔地用勺子给我喂了几口甜点。甜甜的,很好吃,我喜欢这个。

我又气了:“你不是说你只会灌人吗,你骗我!”

他更高兴了,笑道:“是骗你了,怎么着?反正你也反抗不了我。”

我觉得这人很讨厌,说:“既然你可以好好地喂,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好好地那么做?”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傻瓜,这是我的原则,我跟自己承诺过,我只好好喂能够自己吃饭的人。”

我怒极反笑,说:“你这样没有人会想要喂你吃饭的,你会变成一个人,你真蠢!”

他再次愉悦地笑了起来:“是啊!没人喂我吃饭,我可以自己吃。还有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了,傻子!跟我一起的人都可以好好吃饭呢,我也只跟好好吃饭的人一起。”

我太困惑了,说:“跟他们在一起你都不怕吗?既然他们都可以自己吃饭,那他们就不需要你,他们随时都可以离开你抛弃你。”

这次,他温柔地摸摸我的头:“傻孩子,你一定很害怕吧!所以不肯自己吃饭。”

难过的情绪涌上心头,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我说:“我很怕,我刚刚差点就死了,我感觉很孤独,没有人听到我,没有人来满足我的需求,我感觉被大家抛弃了,大家都离开我了,哇啊啊啊啊啊——”

他给了我拥抱,说:“傻孩子,你的手不是还拽住勺子嘛,你的身体到最后都没有抛弃你,是你自己抛弃了自己呀,所以你才觉得自己被遗弃了不是吗,真傻!瞧,你这不吃饱饭之后,就有力气跟我扛了嘛!”

我听不懂,但我却觉得我好像活过来了,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呀!这感觉真好!

我有点不确定,问道:“我真的没有被抛弃吗?那我可以再见你吗?我想起你的时候?你可以再来见我吗?”

他哈哈大笑:“不,我才不会来呢!”

我觉得自己被骗了,觉得这人真的很坏。但我却同时觉得这人真亲切,因为他会回应我的问题。于是,我试探性生气地捶了他一下。

他没躲开,但却用手拦截了我的拳头,说:“哎!我可怕痛了,别打我!”

我觉得很有趣,又给了一拳,照样被他拦了下来。

他说:“记住,你是有选择的,别人也有,所以如果你想跟人一起,你可以提出你的需求,你总会找到会回应你的人。”

他再次给了我拥抱,说道:“我要走了,我要去见我想见的人,如果我想见你了,我会来找你的。”

“所以,记得,当你想我了,就由你来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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