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7:00am 07/12/2020

蔡羽／找阿银姐量身定做去

作者: 蔡羽

罗荣安和阿银姐夫妇带领裁缝师们在店里忙活，这是底楼的情况，二楼也是工作间。（图：罗小慧提供）

成衣未普及的年代，家家户户的女人都懂点针线活，可以亲手制作简单的衣服、被单、桌布等。如果想要件比较体面或时髦的服装，就得找上裁缝师傅量身定做，当时是裁缝业最为兴旺之际，而上游行业如布商、裁缝用品批发零售等，也因而受惠。

早在二战以前，古晋老街已有不少裁缝店，业者以客家人、广府人为多。到了战后的五六十年代，裁缝店更如雨后春笋，几乎大街小巷都有几家，关键就看顾客比较属意哪个师傅的风格和功夫。其中，印度街、亚答街、浮罗岸、汉阳街、玻璃边街等几条街道，都出过著名的裁缝店。

近日在从事古晋老巴刹的田调时，就遇上我的学长罗致敏先生，他是广府人，自幼住在亚答街，家里经营的裁缝店，在当年还非常有名——雅式男女服装，客户涵盖各大族群，其中有许多名流夫人、政商军警界要人、教会神父等都是他们家的长期客户。雅式还承包了所有古晋各大银行和国家银行的制服、马航和新航的空姐制服、警察制服、基督教牧师的白制服等。在1960和1970年代，只要用福建话提起亚答街的阿银姐，那可是人尽皆知的红牌裁缝师。

家境清寒，帮佣打工

“阿银姐”余颜娇即罗致敏的母亲，广府人，1930年出生于石隆门燕窝山的务农家庭中，主要以种植胡椒为生。由于家境清寒，余颜娇10岁就成了小当家，负责家人的三餐伙食，也因此较同龄人早熟。

年岁稍长，余颜娇经过中间人的介绍，到古晋打家庭工。临走之前，父亲往她手里塞了一些防身零钱，而且语重心长嘱咐她：“饭是力，钱是胆，有了钱到哪里都不用怕！”这句话显然对少年的余颜娇影响深远，乃至后来成为“祖训”。还有一句外祖父的祖训，也是余颜娇经常挂在嘴边的：“出门在外，自己懂得照顾身体就是孝敬父母”。

且说余颜娇的帮佣生涯并不顺遂，虽然同为广府人，但女雇主对她相当严苛，值得称幸的是女雇主的家婆为人厚道，经常私下留点好吃的给这位小同乡。对此，余颜娇一生铭记，这位老人家在她初入城的那段岁月里，是精神上的重要支柱。

帮佣数年后，余颜娇离开了雇主，转而进入裁缝业学手艺，最后在亚答街42号的楚楚商号打工，这个决定是她人生的转捩点。楚楚是裁缝业的老字号，据说是由广惠肇闻人李华兆先生所创办，后来转手给店里的裁缝师傅广东四邑人罗荣安，罗氏早年随同父母从广东南来。

罗荣安比余颜娇年长10岁，长期共处下来，日久生情，加上都热爱裁缝，最终决定携手步入婚姻殿堂。婚后，店面前半段是罗荣安的楚楚，负责男装，后半段则由余颜娇创办的雅式负责女装。过后，两人决定联手把生意做大，于是正式创办了雅式男女服装，英文很有意思的命名Art's Tailor，显见两人要把裁缝做到最好的用心，声名远播的阿银姐就此“诞生”，而雅式的员工在高峰期曾经多达二十余人。那年头，多数裁缝店以男装为主，女服并不多见。

手艺精细，深受欢迎

阿银姐的手艺好是公认的，旗袍更是她的拿手绝活，而她和店里的裁缝师，日常皆身着一袭优雅的旗袍。根据了解，阿银姐的旗袍无论剪裁缝制都很有水准，可以更为突出身型曲线，因此逐渐得到名流夫人的青睐，口碑相传之下，步入雅式量身定做的大人物越来越多。在那以前，很多名流夫人若要订做旗袍，非得到新加坡一趟，相当舟车劳顿。此外，阿银姐裁制的娘惹衫可巴雅（Kebaya），手工细致，款式花样多，也深受名流夫人的喜爱。

然而，好生意的代价是长期劳累，阿银姐经常忙得顾不上吃饭，尤其从圣诞节到农历新年这段期间，订单倍增，罗家上下都进入“战斗”状态，几乎未曾好好享用一顿年夜饭，甚至大年初一、初二都还得继续卖命工作，以完成客户的订单。雅式后来搬迁到王长水路营业一段时日，而后年事已高的阿银姐因健康问题，方才结束了业务。

透过雅式的故事，大抵可以窥探当时匠人的刻苦精神，靠着自身努力以及对细节的坚持，成就一件人口赞誉的制成品。时代的机遇，当然也给了那一代裁缝师一个发挥的平台，到了1980年代成衣当道之时，故事已经慢慢掀到另一个章节。

还有一件有趣的事，也是通过罗致敏的分享方才得知。当年曾经有一家很特殊的裁缝店，与雅式分租42号店铺，这家由3位海南籍裁缝师傅联手经营的商号是专做娘惹装车花的，可以说是比较独门的专业，据说使用的工具和一般的裁缝店不同。

古晋虽说没有道地的娘惹文化，但峇峇娘惹生活方式还是曾经让人神往，那代表着一种品味，社会名流的生活几乎都沾上或多或少的娘惹风。如此一说也就不难想像，这家专门店的客户想必多来自富贵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