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忆莙/送别

无眠的深宵，误打误撞在网络上看了一部影片《城南旧事》 ，觉得电影拍得跟原著一样好。 《城南旧事》写于上世纪60年代，电影则拍摄于80年代。当然，这么老的电影，是早已经看过了的，只是时光荏苒，许多情节与场景都没印象了，却记得作者林海音的文字以及书中所传达出来的人生意味。林海音写她童年时代的旧北京，字里行间，并没有多少精雕细刻，却从容不迫地让小人物的哀乐交集成一个时代的企盼。这样的文字宁静而致远。她写的是她的心情，读者读到的是她的感情。多少年了，这些读过的文字，依然萦绕于心 ……

这么的一个月色溶溶的深宵，一个睡不着觉的人，在昏暗的灯影下看一批80年代的人 （他们是演员，不是明星）演绎那个过去了的时代的人与事，着实别有一番滋味。不由得一面看一面翻出记忆中林海音所写的与荧屏中的场景对照……然后细想一想，虽然有点可笑，可一切都是熟悉的，觉得很亲切，尤其是中场时的那首〈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这是李叔同（后来的弘一法师）的词，据说写于1914年，已过去百年。人生有涯啊，莫说知交半零落，一代人都过去了，人散曲终。

但经典之作，无关岁月，在不同的世代有不同的生命力。而此时，被唤醒的却是另一种牵挂……你还好吗？

那年，你自香港来此做一系列深度专题报导，几天共处后，临别时，在机场你将一张小纸卡塞到我手里，那是〈送别〉的歌词，一首我不曾听过的歌。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送别〉是李叔同填的词—— 是的，李叔同，原因就在此，同时也是出于一份中国文化情意结。你的父母，你的老师，他们都是受五四新文化影响的一代人。李叔同、丰子恺、夏丐尊这些人，他们的时代，他们的人生经历，他们生活气氛，都成为你钻研的课题。你因此也采访过他们的后人。你一直很沉静，一张脸胜过千言万语，而你的笔，却是活跃的，甚至有点喧嚷。可你一直都没怎么如意过,不论是在情感上还是事业上。或许吧，是过于执着以致负荷太重，又或许是不被理解？我不时会读到一些你的的文章，字里行间有种淡淡的忧郁，也因此让我读出你的委屈和不如意，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惆怅，对你的牵挂都变作忐忑，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这才晓得我不但口拙，连笔也是枯的！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那些年，那些我们共同的日子，都过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