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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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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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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0am 23/02/2021

邡眉/春上村树

作者: 邡眉

看在春天的份儿上,村里的树,一棵接一棵冒出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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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大。苍茫的天空益发深邃。刷刷而下的雨,滂沱、瓢泼,在风中鼓噪,看来上天是铁了心,要从黑暗的天空垂放巨型的雨帘,雨帘越大越能遂祂心愿似的,企图恣意耍弄候车亭里的我。

街灯环照,有如舞台的聚光灯,沿路打出一个个固定距离的小舞台,没有观众,没有主角,没有行人,只有拍打四周高高低低的雨声,特别清冷。

我紧抱着刚交换得来的《卡夫卡》全集,这是何其冷门的一本书,却是世界文学非要涉及的一部名著。之前授课时,我只介绍了重要的篇章,窥得些许风采,心里患得患失,就像吃咖哩鱼沾不到咖哩酱,失却精髓,心里缺憾,所以非得要买全集回来好好的阅读不可。可是空运贵、海运慢,疫情笼罩下百业惨淡,幸好有线上朋友问我要不,我们很快就敲定在这10公里以内小小的候车亭里交易,她带走我的《文化苦旅》,撑着伞匆匆没入黝黑的夜雨中。她住附近。附近的店屋打烊了,都比限定时刻更早。只有住宅区顶着雨,屋瓦相连,一片光灿,不太像真的,反而像宫崎骏的世界。

我在候车亭等候熊的车,他去超市多买一些麦片和美禄。我最近常抱小恙,牙口不佳,专挑软而容易消化的糜粥类食品,真是一把年纪,可笑的吃软不吃硬了。至于年夜饭,估计我也咬不动,因此亲人都心照不宣,年货食品各自小份儿小份儿的买。

此刻有幸捧着弥足珍贵的二手书,感觉在给自己冲喜。好久没那么高兴过,必须好好护着它,一边又一门心事地留意有没有巡警出现,或者路边的水洼会不会被稀少但容易晃神的车子辗过,哗声溅起一摊泼人的水花。当然,交换书籍的决定有点仓猝,目前除了行管令,别忘了还有卫健戒严的时限。无声的时间在手表框里不带情感地跳动,一秒秒逼近。

灯下的雨丝忽左忽右。我一会儿看它们舞蹈,一会儿看对面商店,那玻璃窗上滑落一条条细细的金蛇,时间停顿。下了好一会儿雨,它终究没有要停的意思。我忽然想起曾经买过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说起村上春树,我总是把他的名字念成春上村树,大概大脑的阅读功能在跳格,出现美丽莫名的句子:看在春天的份儿上,村里的树一棵接一棵冒出了花。

我这脑袋瓜儿真了不得。

烁烁思维跳荡,思绪随意流动,晃眼的点子,经常借了悟空的神力,乍闪乍灭。我就知道,但凡我们这类人是改不掉胡思乱想的坏习惯的,不能痊愈的。但,我倒觉得挺好,很卡夫卡,很意识流派,美。这想法,固然会有不同意的人,发出不同的声音。没关系,不争辩,已经是真理还需要争论吗?说到底,人的思绪本来就像碎片,东一块、西一块,浮动而轻盈,轻盈而活鲜,早在数千年前就被具象地描绘过,都说心猿意马了,这已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再说,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够是卡夫卡或是伍尔芙?他们心里肯定有无数浮移飘动的念头,凭空一抓,就能够镇住四处乱蹿的意念,好功力。我想,这样的人恰恰是捕捉到春天里开花的树那些纷飞的絮,属于极少数的人,极其罕见。

还有一点,你不会否认的,任谁都在思绪活跃时,有立即书写的冲动。脑海窜出看似毫不相干的原件,却能碰撞出点点火花,特别刺激。这往往出现在你炒着菜,洗着碗,开着车,甚或和人聊着天的时候,总的来说就是你腾不出手来的那一瞬间,白驹过隙,一纵即逝。有时,我匆忙中抓张纸头,快笔书写,即便是片言字语也好,这样大概可以效仿古人的万叶集,绕住缪斯的发丝,死死不放。

过来人,你别不承认。

你的快笔书写也许是别人眼里的突兀,但是你不会理会,也不必理会,别人的眼光又岂能阻挡扑面而来的灵感?

至于我的突兀对于家里的熊来说已是常态,就像现在出门一定会戴口罩,手指碰到一点点什么,心里不舒坦就要洗手,别人也不会怪你没礼貌,这已经是常态,要是遇见不戴口罩出门的人,我反而恐慌,遇到野人了呀!敬而远之,距离拉开,超过一米。这样的反应也没有人会责怪你了。当然,建议你默默地低调地逃逸。

至于那些闪动的零星字花,会不会开花结果,或许会在一段时间过后变得索然无味?

这困惑我多时,看着那些凌乱的字句,我竟唤不回当时的触动,也许是阳光的角度偏移了?也许是空气里少了那时的香气?美丽不再往往令人生恨,叫人遗恨重叠。后来我学会了一个功夫:要写,就多写,管它什么扑哧扑哧冒出来的东西,要一直写到荼糜花事了。果然,从此以后,我时而成功,活逮那飘邈闪现的缪斯。

雨还在下。我暂时栖身的候车亭里不允许我打开小礼袋中的卡夫卡,我多么想这一刻就抽它出来,就着朦胧的街灯,和着湿润的空气,看那竖着打印的一行一行的繁体字,悠闲地咀嚼文字里的纤维,细咽它渗透纸本的红尘滋味。

可我不能。这激昂的念头瘙痒着我,不知道是背部还是鞋子内,就是挺不自在的奇痒。这种别人听了不懂还会发笑的话,是说不得的,就像勒着胳肢窝的蕾丝,你不能在众人眼前伸手去拉那样的难受。

车终于来了。我用手遮住头顶上了车,熊把伸出车门已打开的伞收了起来。我跳上小车马上把卡夫卡给摞出来,翻看。

“安全带、口罩。”已经对我习惯了三十多年的熊提醒着。我摘下口罩,摇晃手中的书,笑。他看我那得瑟的模样就摇头,一副你几时才长大啊的表情在他渐老的脸容上出现。

我好几个星期都憋在家里,克制地生活,每每电视荧幕显示惊人数字时,我就理直气壮、义正辞严,泄愤地空泛地评论一番。所以今晚能够出来,虏获卡夫卡,即便是滂沱大雨,雷电轰鸣,都觉得很满意,已经满意到只能用满意二字。

驱车回家的路上,那些低洼的街边积了水,街灯们继续扮演其他角色,在或浅或深的水面上,倒影成巨蟒,跟随车厢里的音乐拍子拧动身躯,我看着又乐了一会儿。

在一公里范围内避过检查点,我们逛了一下黑夜空城。这地带是新建区,平日夜里都有喝酒的酒吧,午夜不睡的青春。现在,静谧得安详。

一排排的店门紧紧关上,门缝里也没掖着半点儿光。

记得从前,雨夜里,我们还可以到10公里以外,总不嫌弃街道有点污水,污水稍稍淹进店屋的老咖啡店,一头钻进,有点闯关的姿态,店里的顾客因为我们的闯入,从细碎的谈话中抬起头来,用透过白眉覆盖的眼珠儿,扫看我们,脸上不免有一点点欢迎来啊这样的笑意,然后又再回到他们刚刚停歇的话题上,继续聊着。我们会在一撮老年人共通的记忆点上坦然坐下,叫两杯黑咖啡,配一碗云吞面,伪装在等雨停,调皮地融入淳朴的夜色里,一派我们小老百姓就是这样过活的模样。

这些很是惦念的平凡日子,要等到电视荧幕上的数字进行大幅度减法才会回来吧;又说不定要等到下一个春天,那可愁煞人寰了。叹息后只能期待,只能耐心等着:总有一天,看在春天的颜面上,村里的树,一棵又一棵,尽情开花,直到荼糜花开春事了。

让我们,就这么耐心地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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