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来时 金钟罩/蔡兴隆（居銮）

当二十四节气之大雪来时，我陪孩子们长时间驻守在家里，做网课、弄园艺、逗狗儿、破天荒烹饪午餐，足足一个月时光，有时甜蜜有时煎熬，有时悠闲不知时日过，有时慌乱如楚军被围困在垓下，四处隐隐约约传来哀怨的楚歌，我看着窗外风姿绰约的扇子树，它们若有灵性，应该已经在笑我这新手家庭主夫吧。

孩子们总是不嫌弃我的简便午餐，烫水饺、黄豆罐头煎培根烤面包美式早餐，再不然就是番茄意大利面，每次煮意大利面时就会想起唠叨唠叨的村上先生说过的，要怎么知道面熟了呢，煮几分钟后捞起一条面甩到墙上，如果黏着墙面不掉下来，就证明熟了，我和老婆说了这诀窍，正兴致勃勃想甩面条时，老婆杏眼圆瞪说：你试看看。

身处南洋当然没有小雪大雪的感受，季节转换常常只是自己提醒自己的琐碎事，有时是年底漫长的雨季提醒了换季时刻，有时是灵光闪了一下查看看节气书，有时是一早读了蒋勋先生在台东池上写下的节气文章，才如梦初醒暗叫一声，喔原来过冬了。

今年年底呢，仿佛困守孤城，粮草不齐，还数面被夹攻，疫病是张狂的敌军，所向披靡，而且变幻莫测；漫长的南部水灾是第二纵队，数日滂湃的雨势下得我们都萎靡了，像泡在湿透的棉被里过生活浑身不舒服，低洼地区的住家水淹数呎，市区的河道夹带沙泥大剌剌淹上路面，仿佛末日的钟声一直一直在敲着，耳鼓都受不了了；还有那人心惶惶是最后扑至的摧毁力量，让许多人开始公审别人的行踪与行为，开始口出恶言，开始围攻比自己更弱势的群体，开始周身带刺的活着。

但事情总是有正面和反面，有亮光面也绝对有阴影面，把人们束得紧紧的管制期和威力惊人的疫情，当我们大人慌慌张张家里店里两头奔忙时，孩子像在过一个悠长假期，天天睡得很甜美，边看电视边享用早餐，相差4岁的哥妹俩虽然难免吵闹争执，但看得出来感情精进不少，温柔体贴的哥哥会帮妹妹折好衣服，妹妹偶尔会撒娇要哥哥陪做难度稍高的黏土人物，我们夫妻俩任由孩子们自然生长，我们提供安全无虑的环境，充沛的读物与耐心的聆听，不到一年的时间，我们仿佛互相谈了很多话，那些充满趣味的话语像是一座又一座小城堡堆叠在我们心中，温柔的庇护彼此，我想，这就是家人吧，在最平静灿烂的时刻可以共享愉悦的收获，在最紧绷艰困的当下，可以悄悄紧握彼此的手，从气势惊人的激流手牵手渡河，不放下任何一个人，慢慢承受河水激烈的冲刷，渡河，一心要渡到安全的岸边。

后来，儿子日复日在家里相处时光里，会跟我分享他目前最热衷的手游Minecraft（港台译名是：我的世界），听他热络的介绍很有意思，仿佛是和我生活不一样的精彩世界，里头的世界分成沙漠、丛林和雪原，环境区分成平原、高山、雪地、红土大陆和海洋，游戏内的时间呢，一天是我们现实世界的20分钟，里头还有一些耳熟能详的区域和设备，比如说烽火台，和可以把你传送到地狱的传送门，还有威风八面的三叉戟，听他的讲述七情上面，而且口音纯正，稀有名词也述说得很到位，原来，我从不曾踏足的手游世界，如此璀璨亮眼得让人无法直视，我看着眼前的儿子边说边手舞足蹈，煞是有趣。

我从童年追到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