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那些事】只值40块钱/永乐多斯

在过去的20年里，我大概每一两年都会去新疆，住一个月，和爸爸待在乌鲁木齐的家里悠悠闲闲地过着小日子。我们常在附近兜兜转转，爸爸会跟我讲述一些被时光淹没了的故人故事。有时我们也去菜场和小店买点东西。不过买东西不是目的，爸爸只是喜欢和市井小民说说话，打打趣，沉浸在母语交流的快乐中。

家里常有访客。慕名而来的同乡不少。同时代的文人教授，年轻一辈的学者、音乐家、画家、作家都有。他们带着崇敬的眼神，围绕在爸爸身旁听他说话，只因为爸爸是前辈作家，他年轻时写过不少脍炙人口的诗。

我记得第一次陪爸爸回去他的母校新疆大学时，学校里的师生在礼堂为他举行了一个欢迎会。就在爸爸说完感谢辞时，一位中年男士突然从来宾席快步走到台前。他一站定，立刻就用维吾尔语对着爸爸说了什么，然后就开始高声朗诵起来。坐在台上的爸爸起先愣了一下，接着我看到他充满感情地望着台下那个人，慢慢地，爸爸嘴里也开始低声在吟诵着什么。

男士的声音忽高忽低在安静的礼堂回绕，10分钟后，他结束了吟诵，向爸爸深深鞠躬返座，安静的礼堂爆发起如雷的掌声。坐在我旁边的友人告诉我说，刚才那位男士是爸爸的“粉丝”，他以背诵爸爸的好几首诗来表示他的敬意。爸爸离家超过半个世纪，诗集也早已绝版，可是这位先生还能充满感情地把爸爸自己都遗忘了的作品背诵出来，真的非常让人感动。

爸爸曾经告诉我说，维吾尔人是一个非常敬重文人的民族。有一句谚语说，“一个国家可以没有国王，但是绝对不能没有诗人。”在现实生活中文人或许当不上高官，做不了巨贾，但是他们在很多场合出现都还“虎虎生风”，电视台还有诗人朗诵自己作品的节目，他们走到哪里都受到大家的尊敬。

以为是无价之宝

有一次，爸爸一位大名鼎鼎的诗人朋友约了一位白胡子作家来家里做客。爸爸一早起来，就让我把水果糕点准备好，并且把这位作家的生平给我介绍了一番，从爸爸的口气中，我听得出爸爸对他的欣赏和敬重。老作家当时应该也80了，但是衣着得体，神态中流露出一股从容自得的神气。他们3人谈笑甚欢，不觉已是午餐时间。爸爸对我说，不用再麻烦准备饭菜，就一起到附近的小馆子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