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占钱/达拉（新山）

在我五、六岁稍懂事的时候，我时常把玩父亲放在店前小柜上面的红字牛奶铁罐。里面放着十多二十枚一分钱的铜钱。有几次，父母看到我这样做就劝导我不要去玩这些钱，它们很肮脏。我听后马上缩回小手，但不久又习惯性的伸手往罐里头摸。

那些都是价值一分的黄色铜钱，没有光泽，有的还黑兮兮透着惨青色的锈。它的正面是我认识的“1”字，背面是一个男人的侧脸，据说是当今英女王的父亲。还有另一个不一样的是女王的肖像，父亲说那是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看来都是毫不起眼的小玩意，却是打发上门讨钱乞丐的好帮手。

K镇是柔佛南部的小乡镇，中间贯穿一条大街，两旁各有五六十间店铺，形形色色：杂货店、洋货店、药材店、咖啡店、金店、当店甚至棺材店都有，这也成了外来乞丐讨钱的好地方。三不五时，就有丐帮上门讨钱，有时甚至是早上才走掉一个，下午又有别一个来；刚刚才给了一个，还没坐下休息，另一个又接踵而来。还好，丐帮也识趣，同一个人出现了一次后，会隔一个月或更久时间才会回来。

父亲吩咐我，若有乞丐上门讨钱，就往牛奶罐里拿出两个铜钱——两占钱（注）给他，就可以了。这后来成了我的工作。我不时到店门前向左边的五脚基张望（因为巴士车站在那里，丐帮多从那里慢慢地一步步走来），看到他踽踽行来，我就会紧张地到店里的小柜牛奶罐掏出两占钱，紧握在掌心。等他一迈到店前，还没来得及大声喊：“头家！多隆！多隆！”我就飞快的将铜板放到他手上的椰壳或铁碗里，好让他尽快离开到隔壁去。

一种米养百样人

也许读者会好奇：难道两占钱就可以轻易打发掉这些乞丐？是的，要知道那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正所谓一分钱大过牛车轮！一杯咖啡是两毛钱，一碗云吞面是3毛钱，鸡饭一盘4毛钱，电影票3号位是3毛钱，1号位是5毛钱。父母给我们兄弟姐妹的上学零用钱是1毛钱。所以两占钱是很好用的。乞丐一间一间的讨钱，一间两占钱，10间就2毛钱，100间就有2块钱，够他吃两餐还外加一杯咖啡喝呢！当然，他们不会在大众面前表现得这样“好吃好喝”。其实有几次，我就曾经发现，有的乞丐在多人面前寸步难行，一跛一拐的，没有人时却健步如飞呢！

一种米养百样人，那些乞丐有男有女，有高声唱歌的；有口齿不清，五音不全，不知道他在咕噜咕噜什么的；有大声叫“多隆！多隆！”的；也有抚着纱布里的伤口低声“雪雪”呼痛的；有断腿缺手的，也有盲眼哑巴的。基于同情心，对于后四者，我们会多给到5占钱。也有双手双脚无病无痛无缺无烂、假装唉声叹气的，不巧遇到我们脾气暴躁的邻居，就会被喝道：“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去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