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安详】世乱遭飘荡/何国忠

公元757年一月，安禄山被其子安庆绪及手下合谋杀死。二月，肃宗从彭原南迁凤翔。五月，肃宗任杜甫为左拾遗，随时针对不合理政策提出意见，杜甫为“从八品上”官阶，并非重臣。肃宗无意寻求谏臣，只做门面功夫。忠于职守的杜甫多次幻想肃宗听其直言，很快就因坦诚碰到钉子。杜甫上书援救被罢相的房琯，惹怒肃宗。

 安史之乱让杜甫经历一年多颠沛流离的生活，最终从长安逃到凤翔。原以为可以借左拾遗一职发挥，可惜不到4个月，就被命请假，回到妻小居住的鄜州羌村。杜甫很久没有和家人团聚。途中所遇不是伤兵，便是难民。安禄山虽死，遗患犹在。快到鄜州时，更是凄凉惨景。杜甫百感交集，能够活着回来，可说是不幸中之大幸。

 “峥嵘赤云西，日脚下平地。柴门鸟雀噪，归客千里至。妻孥怪我在，惊定还拭泪。世乱遭飘荡，生还偶然遂。邻人满墙头，感叹亦歔欷。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

 〈羌村〉共3首，这是第一首。杜甫心情无法平静。西天布满红云，太阳下山。千里跋涉，终于抵家。鸟雀在柴门聒噪，妻子和孩子们没想到最思念的人此刻站在眼前，愣了一会后，喜极而泣。兵荒马乱时候，能够继续活着，是由很多的偶然性促成的。邻居闻讯而来，趴满墙头，声声感慨，叹息不绝。夜深时刻，燃点蜡烛，夫妻相对而坐，仿佛在梦中，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第二首第三首就不引全诗了，只说其内容。第二首中杜甫说他年华不再，却“被迫偷生”，因此有“还家少欢趣”之叹。儿子缠在膝旁，寸步不离，害怕他又离开。凉风吹来，心潮澎湃，家酒就快酿好，醇香味正从糟床渗出，只有酒才可以慰藉迟暮之年。第三首则说关心他的邻居带酒来访，只喝一口，即知“味薄”，只因“黍地无人耕”，战争尚未停息，年轻人全都东征。杜甫感激父老深情，不禁高歌舒怀，“歌罢仰天叹”，热泪纵横不绝。

 第三首有一处和“飘荡”主题无关的内容值得一说。门外的鸡咕咕地叫，有客人过来，杜甫将鸡赶走，不料吵杂声更响。杜甫用的句子是“群鸡正乱叫，客至鸡斗争”，叶嘉莹说她读杜诗最大的体会是杜甫的求真性情，“群鸡正乱叫”一般人或不认为有诗意，但是对杜诗有整体认识的人，就知道杜诗为什么好，“花花绿绿都涂上了不叫美，你把你真正的感发恰当地表现出来才谈得上美。”叶嘉莹在《说杜甫诗》中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