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调珍珠岛/ 蓝色斑马（乔治市）

爵士音乐永远都代表着某个阶级的身分和地位。在从前的美国则代表着奴隶的发泄，在现今马来西亚槟城这座小岛上，却代表着上流社会的世界。这个世界在岛上只有少数人接触得到，甚至只有更加少数的人才能融入这个圈子。

中学毕业后因为自己有个不错的嗓子，不知不觉地就进了爵士音乐的圈子当歌手。我工作的地方是一家有名的爵士酒吧，工作时间大多8点直到半夜。夜晚落幕后，人潮就会陆陆续续地涌进酒吧，虽然大家都是下班后来的，但是脸上和身上似乎都没有上班时劳动的痕迹，大家都打扮得体得很。酒吧内非常昏暗，偶尔有老鼠经过也不会发现，无论里面的霉味有多重，也会被顾客的香水味和烟草味给盖过。

在这个东南亚小岛上的酒吧，来的一半以上不是当地人。酒吧里像联合国会议一样，什么肤色都有，大家都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用着美式打招呼的语气来沟通。什么是美式打招呼的语气呢？就是不熟装熟，若装不了呢，也会生硬地在对话里加上amazing和cool两个字，接着给对方礼貌的点头微笑。身为歌手，这本领我应该很熟，但是那时候刚刚接触这种场合，一位亚洲人，面对那些敞开的手臂和酒杯上的撞击还真有点不适应。

他们都是一样的

平时演出8点开始，我会准时或提早到酒吧准备。若乐手说8点开始，其实暗喻着8点半才开始，但是我这个融不进他们的新手，还是无法摆脱对时间的强迫症，所以我依然准时到场，接着坐在音箱后面的小椅子安静地等待。音控员也是酒吧里的调酒师，两边鬓角剃平，后面绑着小马尾，手上满满的文身。他看我含蓄地躲在音响后面，都会刻意探头和我打招呼，我也简单地点头礼貌回应。不久后，乐队老师会摇晃着写意的身子陆续出现。我乐队里的伙伴们，身上的举动都带着写意，因为他们都不怎么练习，都靠临场发挥。演出前，我都只和他们合过一次，唱过的曲子他们几乎都不会再练。我也因为这样的氛围，养出不用练习就即席演出的能力。

时间到，乐手和我走上台，钢琴手数了两个空小节，摇摆的节奏就开始响起。人潮越来越多，我拿着麦克风，看着台下人来人往，虽然口是唱着歌词，心却都放在这些台下观众的身上。爵士酒吧的人，男的穿着笔挺的西装，女的穿着优雅又休闲的长裙，若不是西装或长裙，你也会在他们单调的T恤上看到那是什么名贵的牌子。他们手上不是拿着红酒杯，就是威士忌的小杯子。酒吧里的雪茄味，酒味和霉味混搭起来，就会产生独特的气味。我在烟雾弥漫和舞台灯光中，俯视观众，我认不清他们的脸孔，当时的他们都是一样的。

恍神在观众和人群的片刻，很快地工作就结束了。我迅速把乐谱收进包包里，离开了酒吧。演出虽然结束了，酒吧里的人还在里面，像是在昏暗的空间里等待着什么。我走到门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吸到清新的空气了。酒吧斜对角是小贩中心，小贩中心也有人在驻唱。我站在酒吧门口就听到音响的轰炸。我走到小贩中心大门前站着，看到女歌手穿着短裙和紧绷的上衣，用她高亢的声音唱着：“酒干倘卖无！”脸上的妆容掩盖不了她的疲乏。还记得上次我演出结束后，她也唱着这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