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說給你聽/02】手語──邂逅美麗的語言



世界上大部分的手語脫胎自美式手語,到了每個國家之後,融入了當地特色,便會形成當地的手語,因此會有30%至40%相似卻不盡然共通。
雖然手語是一門非常優美的語言,“只需要10小時就能學會基礎的手語。”但在馬來西亞,手語翻譯員的生存與發展空間卻異常困難,沒有熱誠支撐,是無法堅持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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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語翻譯員協會(SID)“暗藏”在吉隆坡安邦路的一條巷子中,由於地理位置有些“隱秘”,若非清晰的招牌,險些讓我錯過了它。
SID與吉隆坡聾人社區服務中心(Community Service Centre For The Deaf, CSCD)緊密相連,而吉隆坡聾人社區服務中心是大馬聾人之父陳葉所創辦的。每當談論起馬來西亞的手語歷史,陳葉必然是不可不提的名字。
60年代,陳葉為了協助聾人,自費到美國學習美式手語(ASL),一年後將手語引入大馬,並於1969年創立雪隆聾人中心,不僅教授聾人手語,還培育了一批手語翻譯員。
陳葉仙逝後,他的“弟子”鄧小萍和伍玉英便繼承了他的衣缽,守護著他遺留下來的精神遺產。
走入SID,只見數名Silent Teddies烘焙坊的聾人員工在吃午飯,Silent Teddies烘焙坊也是SID為聾人學生提供技職培訓、工作機會以及賺取收入養校的。
前來相迎的是Silent Teddies烘焙坊創辦人,同時也是SID手語翻譯員鄧小萍。
“我中學的時候,全馬第一家聾人學校開課,全國各地很多聾人小孩要來上學,但是沒有地方住,我母親便收留他們,成為寄養家庭(Foster Home)。”
因此鄧小萍可以說從小就在聾人圍繞的環境長大。在母親的耳濡目染下,她就去學手語,到YMCA做義工協助更多聾人,然後她遇見了陳葉,在手語這一條路上一去不回頭。
“1977年,我加入陳葉在吉隆坡創辦的聾人學校(Selangor School for the Deaf),也曾到菲律賓進修、深造。”
詢及學習手語是否遭遇到什麼挑戰時,她思考片刻說:“剛開始的時候,那些路人看我們比手語會覺得很好笑,但有的人也會喜歡看我們怎麼比手語,怎麼跟聾人溝通。”
這讓我聯想起曾有一名聾人告訴我,每當她們結伴出門逛街,在路上交流時,旁人盯著她們看,然後模仿她們胡亂比手勢,令她們心裡感到不適,不被尊重。
這些連他們本人可能都沒發現到的潛藏惡意和嘲笑,聾人清晰地感受到了。換位思考,若陌生人在旁模仿你說話的語氣和表情,你又作何感想呢?

︱手語翻譯員的窘境︱
除了擔任手語老師,鄧小萍亦曾到國營電視臺、法庭,又或者是一些企業招聘聾人時“兼職”手語翻譯員。
“我們到現在也還提供這些服務。”
目前馬來西亞的聾人群體大概逾9萬人,然而遍佈在全馬各地,較為活躍的手語翻譯員僅約30人。
“即便是我們協會,也只有不超過5名手語翻譯員還在提供服務。”
為什麼手語翻譯員的人數與聾人的人口比例嚴重不符?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呢?而這比例又是否合理呢?
據不願透露姓名的手語翻譯員指出,市場的鐵則是有需求就有供應,假設有更多聾人學生能到主流學校上學、進入一般企業上班,那麼所需的手語翻譯員就會相對增加。
從側面來看,這是否也意味著社會給予聾人的便利不足,甚至可以說忽略了他們的需求?
此外,導致手語翻譯員欠缺的另一個原因則非常現實──收入低,不足以讓他們生存。
“很多人會臨時上門要求我們提供服務,但往往沒有翻譯員可用,因為全職翻譯員並不多,大多都是兼職的。要讓一名全職手語翻譯員得以生存,必須要有足夠的工作量,但社會上並沒有足夠的工作可以供應。”
更讓人無奈的是,甚至還有的人希望他們能夠免費提供服務,典型的要馬兒好又要馬兒不吃草。
在過去,他們為一些政府機構以及非政府機構擔任手語翻譯員時,甚至還會被拖欠薪資良久。
“如果你想要專業的手語翻譯員,你必須得支付他們的薪水,否則他們要如何生存?”
如果沒有滿腔熱誠,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他們又如何堅持至今?這腔熱血不該被辜負的。

︱手語也有潮語︱
鄧小萍認為,手語是一門非常優美的語言,而且她亦非常鼓勵人們學習。
“只需要10小時就能學會基礎的手語。”
世界上大部分的手語脫胎自美式手語,再融入當地特色,便會形成當地的手語,因此會有30%至40%相似卻不盡然共通。
美式手語就像是聽人的英語,到了每個國家之後,口音、用詞、用法都各有不同,一些單詞會變成當地語言的外來詞彙,成為當地語言的一部分。
所以我國的規範手語為BIM(馬來西亞手語),但是在各州屬也有當地的“方言”。不僅如此,就如同每個年代的聽人都有當代的流行語一樣,聾人也有自己的“潮語”,這些“潮語”只在他們之間流通,鄧小萍笑說有時候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忽然就笑起來。
隨後,她請幾位年輕員工示範並解釋所作手語的意思,當中有的手語是代表社交媒體的繪文字(emoji);雙手各舉3根指頭,搭配O型嘴便成了WOW等等,這些有趣的手語並非在課本中可以學到的。


︱聾人的文化︱
和聽人一樣,聾人的思考方式也是建立在他們的語言──手語之上,因此鄧小萍認為要先了解聾人的文化,才能有利於學習手語,明白他們想要傳達的信息。
聾人是一個群體,有自己的語言和文化。在他們的觀念裡,這個世界分成兩種人,一種是聾人,另一種是聽人,並沒有宗教、膚色、種族之分。
種族歧視和種族主義是萬惡之源,又是誰賦予人類權力將人群根據膚色分為三六九等?如果世界尚有一個角落仍保留造物主創世之初的人人生而平等的美好,我想那裡住著的是嬰兒和聾人。
只要你是聾人,共享同一種語言,那你就是這群體的一分子。
此外,他們非常喜歡聊天,“慶典”對他們而言異常重要,比如生日聚會,他們必不會錯過。
“因為這是能讓他們聚在一起的時刻,他們可以在一起‘聊天’聊到半夜3點。”
這也許是因為知音難覓,能聽懂他們語言的人在日常生活本就不多,哪怕是至親也溝通不易,當天生與他們匹配的同類就在眼前,必然珍惜相聚的時光。
而科技的發達也為他們的溝通和交流增加便利,手機的視訊功能讓他們和聽人一樣享有“講電話”的權力。
“他們和彼此道別的儀式很漫長,可以從走出門就拜拜一次,到大門的途中又拜拜一次,走到大門又可以再次拜拜。”


︱接受事實,別把孩子藏在家裡︱
鄧小萍提到,在她當手語老師的那段時間,許多家長其實不願意接受自己小孩是聾人的事實,千方百計想要自己的小孩開口說話。
“有時候是夫家對於媳婦生下聾人孩子感到不滿,引發許多家庭衝突。”
實際上,鄧小萍說的並非個例。有聾人受訪者透露,一些父母認為聾人小孩是家醜,想要將他們藏在家裡,也不讓他們上學。
還有的父母認為外界太危險,於是將孩子留在家裡,親自教課教學,以愛和保護之名把他們關在一個名為家的囚籠。
他們忘了,實際上聾人完全具備生活自理能力,只要和聽人一樣接受正規教育,學習手語,依舊可以照常生活,擁有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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