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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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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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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0am 19/06/2020

冰谷/消逝的岁月

作者: 冰谷

图/Isabel Da Silva Azevedo
图/Isabel Da Silva Azeve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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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隆坡的日子

在隆坡(Lumpur)喜乐參半的岁月,是我开始抽离幼稚懵懂、逐渐成长为略知“人事”的阶段。每天母亲从厨房里端出来摆在桌子的,不是番薯块便是木薯片,偶尔也会出现磨碎的粟米粥。

母亲也曾经别出心裁,把碎粟米參水搅成糊状,撒点盐花,煎成粟米饼,那滋味特好;弹舌、香脆,十分刺激味蕾,也令我回味无穷。

粮荒时代,幼儿全靠母乳喂养,我不例外。在成长过程中,随家庭成员吃杂粮,以为杂粮就是养活大家的粮饷,竟不懂除却番薯木薯粟米之外,白饭居然占据食粮之首,近四岁未曾舐尝白饭之香,显示我家当时经济窘境的严重,成了我人生莫大的遗憾!

我的二叔食用条件优于我们,除了家里有两个壮丁之外,我年幼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两个堂兄年纪都比我大很多,可以投入开荒耕耘了。二叔的房子以亚答盖顶、木板围墙,建构就比我们的茅寮竹墙体面多了。

我们两家属近亲,时有往返。母亲去哪里总会牵着我,有天下午去拜访二叔父,我们母子俩一坐下就闲聊,长话连绵,接近黄昏他们开饭了,二叔母与堂兄、堂姐从厨房端出的碗公,盛满喷香的白饭。

“阿富叔,我地要返啰。”母亲牵着我向二叔父辞别,叔父也没挽留,莫说坐上餐桌共享晚餐了。

“妈,你的粟米饼比白饭更香!”归途上我对母亲说,我不想母亲难过。

我们居住的茅房子其实清爽凉快,就是不堪风吹雨打,茅草经年即须更换,也非一次性撤完,哪里漏雨就换哪里 。

我们的住宅周围、前后都是农耕地,没有给杂草丛生的余地。父亲说木薯消耗肥量,破坏土壤,都把木薯种在偏间角落,所见遍地浓绿叶片的番薯,一洼洼垄凸吹起淡紫的喇叭;父母亲喜欢种的另一种农产是矮粟米,父亲总叫它“鸭脚粟”,因为成熟的粟米很像撑开着的鸭爪,一朵朵朝天举起的鸭爪,抢着吸收阳光。

类属谷禾草本科植物的粟米,近年几绝迹市场了。早十年前鸟店还见过,是斑鸠、火鸠、麻雀的最爱——如今都被饲料取代掉,鸭脚粟再无翻身余地了。

细窄尖锐的粟米叶子,初长时像野草,几个月就开花结实,幼嫩未熟的粟米呈青色,变成赤色时就可收采了。粟米将近成熟,我和姐游手闲逸的时光就结束了,大清早被父亲叫醒,赶在麻雀、斑鸠出现之前,守着粟米园地,两人一呼一唱,追赶飞来啄食粟米的鸟雀。鸠鸟胆怯,较易驱逐,最怕遇见禾花雀,成群结队飞来,不小心就会失去大片鸭爪,父亲从园地回来就吃巴掌。

父母亲挖掘番薯,对我,是一项难得的乐事,番薯易长,将约半公尺长的枝茎插在洼垄的土地,只需四个月便结出薯块,有红黄白与紫色,母亲叫紫色番薯“花心薯”,花心薯甜而可口。母亲一手扶着畚箕,另一只手捡拾父亲挖出土面的番薯,畚箕装满了,再把番薯倒进竹箩里,然后由父亲用脚踏车推回去。番薯放久会发芽,母亲将多余的番薯趁新鲜洗干净,蒸熟后切手指状的薯条,贴在筲箕里晒干,倒入木桶储藏,用时加水煮滚,就是桌上我们人人一碗的餐粮了。其实番薯条微软,不煮依然可以咀嚼,我和姐饿时往木桶抓一把,也可嚼到打嗝,母亲也从未责苛过。

番薯种植虽无鸟患,却有鼠灾,长薯期间父亲偶尔吩咐我们姐弟去巡视,看看有没有发现鼠洞。番薯叶子繁密茂盛,这差事不好办,我们总是虎掩了事,每每父亲掘到老鼠咬损的番薯,就对着我俩骂道:“烂了的薯,叫阿婶统统煮给你们吃!”姐弟俩只俯首沉默,不敢多言。

首次尝到饭香,竟然是在邻居祥伯的家里。说邻居,其实两家距离不近,至少该有两公里远路。阿祥婶闲空时常过来找我们,与母亲熟络友好,祥婶多回邀我去她家玩,“不怕,我送你回来!”

这是临走她抛下的尾句。却我从来没去过,我知道她家里没有小孩子,我去了没玩伴,会很沉闷。直到有一天,祥婶匆匆到来,气喘未息说道:“桂婶,今天是中秋节,我带小弟去吃饭!”

我们家穷,从来没庆祝佳节,对中秋节的意识自全无概念。可祥婶一提到中秋节,母亲就积极反应,劝我,“去吧,去吧!今天是中秋节!”

祥婶牵着我的小手往外走,那是一条极为荒凉的小山径,两边丛生的蔓草高过人头。中途遇到树根凸出缠结之处,还得祥婶俯身背着我越过。以山径的荒芜看来,出入这小径的人,大概只有祥伯祥婶而已。

约行走了半小时,开始下斜坡,前面不远出现间亚答房子,首先看到的是屋子背面,原来房子建在近稻田的斜坡上,前面是一片水汪汪的稻田,难怪祥伯夫妇宁可偏居野山一隅,只须努力耕耘就有谷米收获了。

屋旁传出叽叽声,母鸡带着雏鸡啄食,自出世首次见到鸡只,听到鸡叫声的那种惊喜,终身荡漾在我记忆深处,难以忘怀。

“小弟,来来来,都准备好了!”祥伯双手端着一碗汤,向我招手。

“小弟,钟意吃什么就挟什么,鸡肉、煎蛋、炒鸡杂,还有鸡汤肉碎,今天是中秋节,要多吃点,多吃点!”

祥伯的语气诚恳而亲切,说完就帮我挟肴,又是鸡肉又是蛋,把我的饭碗填得满满,我腼腆地说:“够了,够了!”

那是我诞生以来最丰富的晚餐。祥伯夫妇那时已超过五十岁了,祥伯发鬓微白。他们在祖乡广西容县育有一男一女,南来前因年纪小没有带在身边。二战结束,日本撤出马来亚后不久,我们离开隆坡,祥伯夫妇也离马回祖乡了。

2、开辟新芭

种植杂粮是没有间歇的,存积杂粮更是每天温饱的不可或缺,所以总是要翻新,收成后又重复播种。我们庭前屋后几片小小的耕地,从来没有荒废过,经常遍地绿景盎然。

等杂粮存积差不多了,父亲突然心血来潮,和堂哥商量去开辟新芭,种植旱稻,以弥补家中久已缺米的遗憾吧!或可能受到我闹吃米饭的影响,于是两人把久置墙角的柴刀、长锯、斧头等用具磨得锋利,翌日清早吃过薯汤他们就大剌剌出发了。锯树砍枝的大工程,我们姐弟自然没有份参与,母亲照顾近处周围的番薯粟米,分身乏术。——荒林丛野,那肯定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我虽年幼却也猜测到。

果然我的猜测准确,未到中午,堂兄即带着浮肿的脚腿回来,一蹬二跳地跨进门槛,蹲下屁股,瘫痪在矮凳叹气。原来堂兄踩到大蝎子,被螫伤了脚踝。家里也没什么药油,堂哥呼痛了整晚,次日傍晚才消褪。

俩叔侄倒也勤奋合作,早出晚归足足忙碌了一个多月,有天回来忽然对母亲说不砍树了,丛林里山猪成群结伴,日夜出没。

“种谷,恐怕谷种都蚀埋!”

父亲哀声叹气。果然,第二天叔侄鸣鼓收兵了,一同坐在门前看天数飞鸟。

“就猎几条山猪来尝尝吧!很久不闻肉味啦!”

母亲突然杀出这一句,把父亲数飞鸟的梦境划破了。的确,这是难得的机会,“好吧!就弄几只野味补补身。”父亲附和。

除了猎枪,有两个方法猎捕野猪,一是用铁缆装吊,二是挖掘陷阱。猎枪没门路,纲缆没钱买,父亲想来唯有锄头铁铲掘陷阱这一途实际,这是靠人工可做到的。

当然,靠锄头铁铲挖穴要膂力,也耗时,却无须任何金钱开销。这是父亲唯一捕猎山猪的筹码。有堂哥做助手,使父亲信心倍增,二话不说,第二天他们就走进芭场动工了。

整地、掘土、搬泥、一周天工夫终于完成陷阱的布局了。那天回来父亲心情愉悦地对母亲说:“很快我们就有山猪肉吃了!”

父亲自信十足,也很积极投入猎猪工程,翌日出门叫堂哥袋装了十多条新鲜番薯,说是要铺在陷阱上面的枯叶,引猪堕阱。

——你不是用竹尖复制了很多“猪脚印”(蹄痕)了,还要番薯作乜?

——山猪贪吃,番薯的引诱力大,信我!

果然才过一天,父亲带回好消息,陷阱里有山猪挣扎了。父亲和堂哥还招兵买马,招揽邻近的两兄弟助阵捕捉,我也乘机去看热闹。父亲拗不过,就抱起我坐在他的脚踏车后座,推着走。一路嘀咕不停,他把我视为累赘,挨手挨脚。

约莫行走半小时,芭场在望了。每次我要求做跟班,父亲总说芭场“好远”,路又崎岖,证明都是托词,哄我。一会儿听到“哦哦哦”的猪叫,这时父亲和堂哥吩咐我退在边角,站在远处看就好。我明白,四个大汉显然也紧张仓皇,何况年幼的我。当他们清除了陷阱上层的覆盖之后,洞穴中赫然是两只庞然大物,正在狭窄的空间蹦窜,寻找出口。

对五、六尺深的洞穴,刀斧都派不上用场,父亲、堂哥用长木柄的尖枪往山猪的头部猛刺,直到它们身体、头盖溢满鲜血,四肢乏力,最后颓然倒下。助阵的两兄妹见机不可失,一个忙把木梯子放下陷阱,一个手拿粗绳倒退下梯子,两兄弟合力将猪脚纤扎、拉紧,在猪脚间串一支长木条,两人沿着梯子一级一级把奄奄一息的大猪扛上来。

回程的时候,父亲的脚踏车后座多了一只沉重的山猪,我默默地跟在后面;另一只猪由两兄弟和堂兄轮流抬着走,山猪体重百余斤一只,输送就够四条大汉费尽心思、喘气如牛啦!

宰杀两条大猪也大费周章。身体粗壮黑黝黝的山猪,滚水浇淋数次才能去毛;我初见山猪,以好奇的眼神静观细察,原来猪毛刮去之后的猪哥全身洁白如雪,干净利落。

开膛剖腹、去胆挖肠,一只猪砍成四大块,论功行赏,我家居功至伟,但一时间食用不完,要了半只,其余由助阵兄弟分派村乡。当然,母亲没有忘记田边中秋请我吃白米饭的祥伯夫妻那份。

这次猎猪行动,惊动乡民,赞扬父亲胆大心细、精明能干。

母亲没有受过基本教育,识字率也低,看日历尚可;唯却对《三字经》甚至《增广贤文》能朗朗上口。原来小时母亲家境虽穷,却有私塾老师上门教课,厅里成为左邻左舍孩子的学堂;但家族重男轻女,女眷只能旁听,没有机会读念和书写。

识字有限的母亲,却有精巧的手艺,从烹煮煎炒到缝纫编织用器,随祖乡飘洋过海的这些传统技艺,流传和应用到我们家庭的日常。

父亲和堂哥见到大块大块的山猪肉,除了日常煎炒蒸煮,好像想不出更好的蓄存良策。母亲不动声色,将多余的猪肉切为条状,用酱油参盐腌制,串起来隔天吊在户外晒,几天过后晒干了就收藏,可以长久储存。

除了储存,干猪肉要食用也极为简便,要烹煮时先切成薄片,蒸炒都可口。母亲后来采用相同的制法,把捕获的果子貍也腌制,味道可比山猪腊肉浓郁芬芳得多,或许那芬芳来自果子貍体内的麝香味。

童年,悲喜参半的消逝岁月,难以忘怀的如烟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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