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7:10am 03/08/2020

Frank Wong／鈴木常吉與他的水煮蛋

作者: Frank Wong

網上陸續傳來鈴木常吉的死訊，零零散散地，像死者本人的歌那般寂寞。今晚重聽，悠悠號角、薩克斯風、手風琴、單簧管齊奏，仔細聽去，此君是連哀悼之樂都已經為自己先寫好的。

君呼出的白色氣息／如今緩緩乘風而去／在空中的浮雲裡／逐漸消逝散去

那幾天我也沉默，幾個知道鈴木的朋友們，也似乎充滿默契地不吭一聲。臉書上無日不生死。我們這時代面對的，是鋪天蓋地的生離死別，久而久之人心也會堅強了一些也說不定。實情是，給人一個分心的理由，他即可以視生死如無物。有人說玩物喪志，有人說玩物養志。我說玩物讓人遺忘。這時候沉淪是昇華，既不擾人，又少了牢騷。每個人都玩物，世界就清淨了許多。愛安靜的人，得找個有些癖好的人交往，將他往興味上推，從此天下太平。你也樂得有了自己的空間。只是通透如此的人不多，所以相愛很難。

飯碗一隻筷兩枝

鍋裡有水煮蛋

把洗好的衣服晾乾

一個人慢慢地吃

蛋白裡有圓圓的蛋黃

外頭落葉在風中飛舞

鍋裡有水煮蛋〈碗〉，鈴木常吉

也竟不知，買來了的中島美雪黑膠B面最後一曲是〈時代〉。那是自己最喜歡的一首美雪了。有那麼幾年，下午總有那麼幾個小時，獨自在那一樓辦公室裡用音質爛透的手機播放著美雪，或美空雲雀，或德永英明，或鈴木常吉。如今想來，那時身邊的人都比較快樂。年輕、樂觀，可以拿張凳子坐下來說上半天的快樂。不算貧窮，但也快樂。現在也算不上富有，但淡了心志，多了浮躁。

才不過幾年，大家都老了。人一世故，他就老了，誰都一樣。那又是另一種沉淪。世界此時似乎也可以感受到你的冷漠，於是它也對你冷淡起來。當你以為你倒黴了的時候，充其量那只是某種力的迴盪，只是你不知。世界沒有很好也沒有很糟，一切都是性情使然，心情使然。道理不管到了哪個時代都一樣，都只是人各有別，於是結局也就各異，怨不得人，於是人群逐漸散去。而一直都努力站得高些，看得遠一點的那人，他冷眼旁觀，繼續玩物去了。外頭落葉在風中飛舞。鍋裡，有水煮蛋。這些年來，他已經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