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某些时刻会让我觉得,人生就是由一次又一次的失去拼凑而成的。比如说和初恋分手,比如说父亲去世,再比如说印尼女佣回家乡的那天。不会再回来的那种回去。
一起生活了10年的谁,离开的时候总是令人感觉一并带走了这个家的一部分,也带走了我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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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有很多种形式,对我来说,任何一种形式的失去都令人难以承受。当然会舍不得,但到最后,我也只剩下淡淡的微笑和淡淡的拥抱,目送着女佣坐着的车子离开。或许哥哥对我的描述是贴切的:她在情感表达方面比较含蓄。
微凉的晨风中,为何明明离别那么重,可告别却那么轻?
我终于也明白,空落落的感受就是看着自己身上的一块掉在地上,却没有办法弯腰捡起来,再拼凑回完整的自己。
女佣离开后,我和母亲便承担起家务活儿。除了一般的洗衣洗碗以外,家里还有一位年迈的阿嬷、两只狗和一只猫要照顾。阿嬷已经90岁了,患有老人痴呆症,靠轮椅来行动。母亲也已经55,两年前开始不染头发的她此刻已经满头灰发。
谁也不想看着满头灰发的母亲辛苦地忙里忙外,于是我努力地揽下了大部分的家务。可当我觉得自己已经做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母亲依旧没能停下来休息,也依旧忙碌着。
我感到身心俱疲——不是因为太多家务需要承担,而是因为没能生出三头六臂替母亲扛下所有。
我不喜欢这种愧疚和心疼的感觉。
一个晚上我要出去上兴趣班,但衣服还在洗衣机里搅动着。衣服是我在傍晚时坚持要洗起来的,原本想着晚上洗好晒好,早上去上学后,母亲一个人就不需要那么辛苦了。可没想到自己来不及,而我千万分不愿意让母亲做这件一直需要弯腰的事情。
“衣服你不要动哦!等我回来再晒。”
可明明是充满温情的话,我却僵硬地让它听起来像一声警告或是威胁。我内心懊恼,但是母亲明白我,微笑说了一声“好吧”,等我回来时就坐在凉亭一边看我晒衣,一边听我说课堂上的事。
我觉得自己似乎长大了。
那天放学,母亲载我回家后又出门买东西去了。我进了屋子便将木门锁好,到厨房洗起水瓶和便当盒,就上楼洗澡。
“妹妹!”
快洗完时隐约听见母亲的叫唤声,才蓦地想起自己把木门上方的门闩拉上了,有钥匙也没有办法打开。于是我快速把剩余的肥皂冲掉,包起毛巾,全身湿漉漉地冲下楼替母亲开门。
“你锁着门我怎么进来呀?”母亲嗔怪道。
我倏忽回忆起前一晚,我要洗衣时,大狗坐在洗衣盆前,我怎么赶它都无动于衷。我请母亲把我刚刚吃剩的骨头拿给我,她不情不愿地说:“你这样,我以后就一定要用食物才能叫得动它了。”
“可是它坐在那里,我怎么洗衣……”
“哎呀,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不管了!我要吃饭。”
我咬着牙噙着泪把狗赶走,坐下来洗衣服。我一边搓衣一边忿忿地不断地想:我只是想洗衣呀,我错了吗,我只是想洗衣不要你那么辛苦嘛,做家务也要被骂吗,我只是想洗衣……
那时的委屈就像此刻一样。身上挂着的水珠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冷了,我抱着身子走上楼,却鼻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女佣走了,没有人在楼下顾家;家里又没有男人,没有能够保护我们、保护这个家的男人——所以我才会小心翼翼地把门锁全部锁上。因为我要保护自己、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家……
晚上,吃饱后我照例洗衣晒衣。进门时,母亲坐在饭桌前一边休息一边帮我缝补校裙。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阿嬷聊着天,双手不曾停下。
我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些什么:家务不仅仅是一个人的长大,更是两个人爱的体现。
好吧,反正日子本来就不应该太轻松。唯有苦更苦的时候,甜才可以更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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