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宜／便当──乡愁的味道

受到疫情影响，台湾餐厅为了拓展不方便上门的客群市场，纷纷推出便当外带或外送，便当菜式前所未见地百花齐放，另一个餐饮战场悄悄展开，既有价格上千元（约120令吉）的日式烧肉便当，也有单价在一百出头（约15令吉）的泰国菜、印度菜、日本菜等各国风味便当。

日语借词的“便当”，是战后台湾人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占了一天三餐里的一餐。我小时候对便当一直没有期待，因为母亲长年在外工作，她以包月方式请固定一家小吃摊为我制作便当，原以为店家有一身好手艺，可惜便当菜色非常单调，店家便宜行事，常把营业用的卤味菜：卤蛋、卤海带、卤豆腐连同白饭作为我的便当菜。有次终于换新菜，然而当我一开便当盖就吓得跳起来，是一只被压扁的水煮青蛙，我闭着眼睛把它倒掉了。

诗人向阳在1976年所发表的台语诗〈阿爹的饭包〉，鲜明写着的是战后贫困人家的便当风景，诗中写道：“每一暝阮拢在想／阿爹的饭包到底什么款／早顿阮和阿兄食包仔配豆乳／阿爹的饭包起码也有一粒蛋／若无安怎替人搬沙石。

有一日早起时，天犹乌乌／阮偷偷走入去灶脚内，掀开／阿爹的饭包：无半粒蛋／三条菜脯，番薯签参饭。”

主角是位小孩，他以自己的视角想像着父亲的便当菜，他自问自答：“父亲便当里有什么？起码也该有一颗蛋吧？不然怎么为人搬砂石干粗活。”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好奇心，趁天未亮溜进厨房，掀开父亲的便当，发现没有蛋的身影，只有3条萝卜干与番薯签饭。想必战后的马来西亚也是这样，蛋是奢侈品，只有生病或生日才有机会吃到蛋，白萝卜干扮演的是咸味的来源，也吃不起完整白饭，所以要一半掺入削成细丝的番薯充数。

跨海而来的家乡“便当”

我想马来西亚人所公认的国民便当，当属椰浆饭无误了。而且不需使用餐盒，只要用纸或香蕉叶包，非常环保。各地椰浆饭也各有风味，相当精彩。

几年前，我听过马来西亚留台生说过一个关于椰浆饭的故事。她在台湾就学时，央求准备来台探视的母亲，出发时能带家乡菜来。母亲上机前先去买了热腾腾椰浆饭，然而一路上担心着饭焖久了容易酸败，于是抵台出海关后，不是母女热情拥抱也不是趋车直达饭店，而是在机场就从行李里翻出椰浆饭，令女儿赶紧当场吃完，真是夹杂着焦虑、兴奋、思念与亲情的一顿饭啊。

我在台湾认识许多马来西亚留台生，很多家境并不宽裕，有些还要半工半读，我明白他们在台湾生活吃过一些苦，那些苦又无法对家人说，就像阿爹的饭包，不掀开是没人知道的。然而请各位乡亲放心，他们的纯朴跟认真获得许多台湾人的友谊，他们很优秀，是马来西亚人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