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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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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发布: 9:00am 13/04/2021

梁放/砂拉卓的Lim先

作者: 梁放

图/Yuliya Derbisheva
图/Yuliya Derbishe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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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见到Lim先是2月中、冠病在中国武汉爆发、古晋未见病例的时候。我在附近商场走动,看见她从咖啡店里快步奔了来。她正与那一班同龄的老同学们吃早餐。说是用餐,前几回所见,她想必也只点了一杯无糖的黑咖啡,说怕万一点了难吃,又不想糟蹋食物逼自己咽下简直是活受罪。知道她刚从澳洲探亲回来,我第一句就说:这期间就不要到处走动或出国旅行了。

去泗里街(Sarikei)总可以吧!她说。她那些朝着我们这边看的老朋友们,个个都咧嘴在笑,肯定猜到我们谈的是他们话题的延续。泗里街在拉让江下游,靠近江口她出生的渔村布拉威(Belawai),那里住着她的亲朋戚友。还有呀,记得勤洗手!我提醒,仅仅重复60年前她曾经告诉我们的话。记得当年她说香港人要买房子,需要把整间屋子都塞满钞票,才足够买一间。还讲了一个故事,说有个小孩子,每天都把父母给的5分零用钱都塞进板缝里储存在屋底,后来爸爸失业了,这些钱都及时发挥作用。接着,她展示双手间皱巴巴的一块钱纸钞,告诉我们那是日常生活中最肮脏最多细菌病毒的东西。

行动管制令实行了9个月,Lim先随着女儿去郊区的菜市路过曾两次送来自己做的馒头与自己种的瓜菜,但我都刚好出去散步没见着。尽管电话里,我们可以不着边际地聊得天翻地覆;尽管她自己一再说在这期间一样是种瓜菜、玩花莳草,也常与儿女们去海边去郊外踏青野餐,日子过得似往常。

然而,在这一串反常的日子里,几个约见的朋友,家居生活没变,胃口没减,都说自己不知何故给削去三五公斤不等。有位勤练太极拳、40年如一日的乐天派,在咖啡店里谈笑风生依旧,社交距离与口罩都难掩他眉宇间失去的神采。我已经多次抄起剪刀胡剪头发,方便自己每一次出去回来就得彻底清洗。报纸没看,读书懒散,却勤奋地挥动锄头巴冷刀循序渐进地整顿了屋子的前院后园,多种了实惠的瓜菜,以免哪天没得买;出门采购各物资时,也下意识买多了些储备,以防万一。是吧?是不是自己一贯平静无忧虑的生活里冒出前所未有的许多“万一”、行管令颠覆了日常的所有理所当然、在应对着的同时,也不自觉地衍生一些焦虑?有个寡居多年的老太太,住在紧邻我家的排屋区,卅多年来勤走访喝茶话家常,行管令后她不再上门了,我隔三差五借送点什么去探望。最近发现她近午还穿着睡衣,也不似以往般爱打扮,精神不如前,口齿含糊不清,行动步履也明显迟钝了。久不见Lim先了,是不是该登门造访了?

初上学的第一天,大姐牵着我的手到学校去。甫到直通教学楼路口大牌楼下,即见篮球场那边的小朋友群,有位女老师在点名。那就是一直在我们生活中出现、也是我们砂拉卓同乡最熟悉不过的一个人。

Lim先几乎包办了小一的所有科目。记忆犹新的是她在黑板上画了两个竖叠的大圆圈,随即用藤条一边敲着四四方方的黑板,教着大家念8.8.8.,也还没等大家熟悉所有的数字,她就教唱歌似的要大家背212,224,236……9981。当后来所有学习过程中的数学公式以及工程各类演算方法都忘个精光的今天,只有这乘法表一直烙印在脑屏上,一生受用。

墙上挂着的,是世界地图,Lim先告诉我们砂拉越所在,还用铅笔尖在其上一点:哪,砂拉卓就在这里!后来许多年,只要听到一个国家或地方名,我就往地图找,更牵引了多少对异国他域的遐思与神往。Lim先也从没有想到,她的教学点子与班上所讲述的各类小小故事,曾经启发了多少个莘莘学子。

Lim先最大的愿望曾经是继续早年中断的学业,等她终于卸下工作后,只身前往西马某学院报到去了。不幸她没学成就回来了。继而是她旅游的开始,迄今已经走遍整个东南亚、中国与欧美各国。寻常在古晋的日子,她也从不闲着,想去哪个地方,就跳上巴士,市区、市郊、各小镇,甚至还一再飞往沙巴找在哪个岛屿上经营度假村的朋友去。

当我抵达她的住处时,Lim先从里走了出来,戴着全面遮阳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花布帽子,露在长袖衣外的一只手还握着翻泥弄土的小铲子。隔着篱笆门,也隔着可以开打网球的距离,两人都提高声线聊了开来。之前大清早,她骑着自行车在附近转悠的习惯被逼暂停,极期待可以再出去溜达的日子快点到来。年前,她报名参与内陆越野活动,知道她的年龄,主办当局谢拒了。那种为健壮年轻人消耗剩余精力的探险,全程都在原始森林里为伐木始开的所谓道路颠簸,热天里黄尘滚滚,雨后泥泞不堪,坑坑洼洼的,必要时还得风餐露宿,艰辛度也仅有这类型活动最坚韧的信徒会口吐香甜。结果她还是去了,随着那一呼百应、各族同好联合起来、一行八十多部蛮横的越野车、带着各类物资的济贫队伍,走遍谁都向往、却谁都有诸多障碍不敢跨步前往的砂州各内陆偏远村庄。若不是一场瘟疫仍蔓延,相信她今天不是在国内,就是在国外马不停蹄地在旅游途中观赏着不断更迭的风景。

她说牙痛,不知要不要去看医生?随即又说:我肯定那种地方理应防护不含糊,不怕。与其说要听意见,不如说她已经考虑过风险,做了决定。她笃信因果,坚信自己才是自己命运的主宰。她闲来依旧读书,文学、保健的,都想读一读。她读了《西藏生死书》,在读着《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把带来的东西搁下,她说儿女们照顾周全,什么都不缺,朋友的孩子们也一再送吃的用的过来。最高兴的是砂拉卓的朋友托人辗转给她带了黑皮土猪肉!就在严禁跨县过省的行管令下。继之,她呼的一声进屋子里去,出来时已经戴了口罩,递过一公斤真空包装的峇里奥高原紫米,非要我收下不可。猛地想起来访前在采购各类干粮时,熟悉的年轻女店员说:前几天才买的那么快就吃完了?哦,原来是给小学老师的!接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地加了句:那么她肯定也是很老很老了!

马来西亚建国后,民办华小教育体系改制,Lim先因一对儿女嗷嗷待哺,放弃了官方培训的机会。砂拉卓铭新学校的校董也应需开办了幼儿园,她就当起该园当年的唯一教师,学生概括各民族。因为喜欢小孩子,一直到她的四名儿女都已成才成家、当年同侪都因老告退多年,她还坚守在同一个教岗。她说过,去砂拉卓执教之初,许多高年级学生个头都比她大:我还教过你的堂兄呢!

小时候的唱游课上,Lim先边教唱边示范舞姿,我们也都一一跟着。

树呀树呀,我把你种下,你不怕风吹雨打快点儿长大,长出绿的叶,开出红的花,鸟来唱歌猴子来爬我也来玩耍。

如果当年我们也都真的种下一棵树,至今这些树不但成林,也该为多少后人遮阴凉快了。年长我13岁的堂兄作古廿多年,17岁娶妻生子的他,多年前早已经当上曾祖父。Lim先在砂拉卓执教的时间,跨越了三、四代人!

与Lim先初识,距今刚好是一甲子。维系着师生情,我们都祈愿能延续下去,乃至一个世纪。

中国的好几个朋友都在靠近90的古稀之年,了解冠病病毒无处不潜伏着,积极防护。他们每天坚持锻炼,笃信科学,所以自信。西安的马越民是我去中国西北部的游伴,他说:等病毒走了,你一定要过来。走访各国的村庄小镇是我大半生最爱,重点永远的是人与淳朴的生活场景,尤其是中国的,希望有生之年逐个走遍。听着他提及的地方且描述一番,电话这一边,心蹦出胸腔,随之漫游去。

疫情过后,Lim先约我去Telok Melano看海景。我们还计划哪天一起去中亚、中东呢!

谁说我们都很老了?Lim先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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