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羽／100年前的农历新年

华人南来，心怀故乡，对于文化传承特别执着，很多传统习俗因此得以保留下来。随着时代变迁，去国怀乡的侨民心态早已成了历史，而传统节庆的形式也随着生活形态的改变和多元族群社会的相互影响，和早年相比有许多不同之处。

有没有想过100年前的人是怎么庆祝农历新年的？砂拉越公报（Sarawak Gazette）在1922年3月1日刊登了一篇〈农历新年的意义和习俗〉，距离至今刚好百年。相信作者当时采访了一些大家族和大头家，而写就这篇文章，我们可以从中一窥百年前后佳节形式的差异。

除夕夜：不能拖欠账款

除夕是农历新年前一天，对华人商家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结账日。这个传统，至今仍为许多华商所奉行，尽可能在农历年前收账和还账，拖欠账款过年不是吉利的事情。当然，主要的原因也是年节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头家的手头松一点，发给员工的过年利是也就厚一点，大家一起过肥年。

头家结账完毕，就是大扫除的时候了，红彤彤的新年装饰也粉墨登场。此时，取两根带着枝叶的甘蔗，跟红包系在一起，固定在大门一侧。翻查资料，这应当属于闽南人的习俗，称为“甘蔗顶门”，取闽南话中“蔗”与“佳”音似，是个好兆头。当天下午，全家人一起祭拜祖先，而后就是除夕的重头戏——团圆饭，或称“围炉”。

其实早在农历十二月廿四日，主管各家灶火的灶神就返回天庭向天公汇报民间种种，而且无论好事坏事都一一禀报，人们害怕灶神“告御状”，因此对其恭敬有加。灶神会在大年初一清晨返回人间履职，因此除夕夜各家各户必须点亮蜡烛或电灯，并在一家之主的带领下迎接灶神回归，虔诚祭拜，祈愿新一年合家平安。完成祭拜，彼此就互道新年贺语。

过年了，欢天喜地去拜年

大年初一，穿上新衣新鞋，全家人去拜年或迎接访客，长辈也向小辈派发红包。早年，人们常说“派红纸”，根据〈农〉一文的描述，红纸大约4吋乘以9吋寸大小，用以包裹一枚硬币。总之，年初一当天无论大人和小孩，都必须高高兴兴，欢天喜地。

人们都知道年初二是回门日，也就是嫁出去的女儿回家向父母拜年的日子。〈农〉文则记录了另一个习俗，称之为“开年第一道午餐”（First Luncheon），要宰猪杀羊煮鸡，张罗一桌丰盛，而吃过这顿饭后店员和仆人就可以放假至年初六。

年初三是送穷鬼的日子，这是广东地区——特别是客家人的习俗。由于年初一和二不能打扫，以免把财富“扫地出门”，因此积累起来的垃圾就在年初三时，以畚箕或其他容器装好，带到河边或任何流动的溪流边，同时带备香烛。进行过简单的祭拜后，就将垃圾倾倒入水，慎重的把穷鬼送走。这一天，亲友间也禁止互相走访。

年初七是人日，现在大家都流行在这天吃河婆擂茶，而且一定要有七道菜。在〈农〉文的记录中，新年期间很多街边档口会提供以西刀鱼或鳢鱼做成的生鱼片，沾上辣椒和醋制成的沾酱，再佐以沙拉、黄瓜、芹菜、萝卜或其他蔬菜一起吃。明眼人一看，大概就会说“这不就是‘捞生’吗”，只是在1922年可能还没有这个名词，而文中也没有提到“捞”这个动作。

年初九：福建人的大日子

年初九，天公诞，是福建人的大日子。古晋尽管没有公开的拜天公活动，但是许多福建家庭都在家中祭拜，一些名门大户的祭拜仪式相当隆重。〈农〉文描述祭拜天公时的景象，香烛和祭品——蜜饯、烧猪、白斩鸡、茶、白兰地酒、鲜花、水果摆到屋前街道上，时间一到就燃放烟花炮竹。

农历新年庆祝活动的最后一个高潮，当然就是元宵节（十五暝）了，过了元宵意谓农历新年庆典就完全结束了。〈农〉文对于元宵节的活动，有一段优美的描述：华族的女士们，无论老少都乘着交通工具在街上游行，几乎总是有明亮的月光眷顾着她们。

文章也在这里结尾，作者没有多做说明。然而只需略作查找，就可以在明朝钱塘瞿佑的《双头牡丹灯记》中读到“每岁元夕，于明州张灯五夜。倾城士女，皆得纵观”，意思是青年男女经常趁着元宵外出观灯而互相结识，所以元宵节有“中国情人节”的别称。

“总是有明亮的月光眷顾着她们”这句，已经是诗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