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點/無人經濟可行嗎？ （2）】相信消費者的無人商店，為何無需人工智慧支援？

“當初我是要設計一個圖書館的，但我想現在可能很多人不會欣賞了，你去看那些圖書館裡面空蕩蕩的，可能也不會愛惜那些書。”

他將二手書定價從5令吉起至15令吉，考慮到所賺取的利潤要支付店租、電費，還要僱用店員顯然有些吃力，於是突發奇想：“不如嘗試無人模式”？

頂著來自身邊親友們的質疑和反對聲浪，他抱著實驗的心態開了第一家無人二手書店。

不比我們當天所在的新址，舊址的面積大約僅200平方公尺，只是做簡單的裝修，安裝數臺監控，擺好書架，為書籍貼上對應價格的貼紙，把價格表、付款的二維碼以及銀行賬號貼在牆上便開張營業。

這麼做的目的是想化繁為簡（make it simple），去除消費者入店的門檻。

“如果像其他無人商店要做臉部識別，又要下載app，那些60歲的叔叔阿姨就不會想進來。”

他坦言，之所以敢嘗試，是因為二手書的成本價很低，即便真的遭遇偷書賊，損失亦不大，若是成本價格動輒數十令吉的新書，躍躍欲試的心怕是不敢有。

於是，一場大型的社會實驗就此展開。

愛書人人心本善

書店開門營業後，他每週至少到店裡一次補貨上“新書”，主要是為了滿足一週來數次的客戶對於新內容的需求。

由於店裡安裝了監控系統，他也從監控裡發現令他感到溫暖又驚喜的畫面。

“其實是很有趣的，很多人是based on trust（以信任為基礎）。他們拿了書，付了錢，他們就去攝像頭前面展示給我看。”

“不只是一個人這麼做，我每次查看監控畫面都看到有人這樣做。”

店裡沒有設置自助付款的機器，只接受電子和銀行轉賬，因此偶爾店裡來的客人是身上只有現金的遊客、老人亦會撥電諮詢如何付款，然後將錢夾在指定的書裡，等他過來再取。

他曾試過在監控畫面看到有人搬走大量書籍，沒有掃碼付款，一度以為失竊了，不料隨後就收到銀行賬戶的到賬通知，數額多達數百令吉，方知對方並非偷書賊，而是選擇去銀行轉賬付款。

他向我展示手機裡的WhatsApp聊天記錄，大多數都是消費者發送給他的付款證明，有者顯然是常客。

詢及何不在店裡置放錢箱時，他搖了搖頭說：無謂引人犯罪。

“當然，如果有人會偷二手書，我也沒什麼好講的，可能他真的需要吧，所以我不會去審判你。”

同是愛書人，他極為理解很多人在閱讀時並不喜歡被別人打擾；喜歡自己慢慢瀏覽書架上的書籍，挖掘自己的心頭好，然後安安靜靜地一個人沉浸在文字裡的世界。

“無人”，正好為他們提供理想的環境，這亦是他認為二手書店以無人方式運營得以成功的原因。

他笑說，有的常客看到書籍擺放凌亂，還會自發地幫忙整理書籍，一一將書籍分類規整，這無疑大大減輕他的工作量。

雖然他們素不相識，未曾當面對話，但隔空傳遞的善意讓他莞爾又感動。

“那時候我覺得我是在做實驗，現在事實證明這個實驗是行得通的，到目前為止每個月都有盈利，所以我就開始擴張。”

無人服裝店難度加倍

他辭掉工作後，全身心投入自己開創的新事業。

他將二手書店搬遷至與谷中城相連接的商場，開始著手拓展無人二手書店，同時也嘗試無人模式是否能夠運用在其他商品，比如——衣服、CD等影音製品。

不久前，他就在八打靈市一家以二手商品店鋪為主的商場租下一間店面，尚未裝修，僅僅將一箱箱的二手書、二手的CD和DVD往裡一放，猶如放置貨物的倉庫一般。

但是，仍然有人走入這間“倉庫”選購書籍和CD，自覺地掃碼結賬，把轉賬記錄和購買的商品拍照存證發送給他。

目前看來，二手的影音製品彷彿也行得通，相比起來，二手服裝則是麻煩重重。

他將二手書店的原址改為二手服裝店，一排排的書架被衣架取而代之，一本本的書籍變成一件件衣褲，店裡的角落加裝了黑色的簾子充作簡易的試衣間，書店就此完成變身。

他曾試過聘請員工，可是隨之而來的問題亦很多，不僅增加成本，員工藉故翹班、偷錢等諸如此類的麻煩不斷，於是作罷，嘗試沿用無人的模式經營。

許是消費習慣的原因，購書者會自行將看過的書歸回原處，甚至自發整理歸類書本，但是每每當他打開手機裡的監控畫面，就會看到二手服裝店裡的櫃檯、地上會堆滿顧客試過的衣服。

回想一下，當我們到服裝店，我們習慣了自己從衣架挑選衣服，走進試衣間前交給店員摘除衣架，試穿以後就會把不合適的交還給店員，或扔進對應的籃子裡，無需自己將衣服掛回原處，這是普通服裝店購物的正常流程。

然而，許多人也將上述的習慣帶到他的店裡，以致於試穿過的衣服無處安放，店面會更為混亂。

“（服裝店）更難打理。好像這裡（書店），我只需要一週來一次，可是那邊的話，我每兩天就要去一次疊衣服啊，因為人家試了衣服會放在那邊。”

“所以不是每種商品都適合無人的模式，我也還在實驗中。”

他無奈地說，目前自己難以分身兼顧，迫不得已地想要找臨時工幫忙打理。

“看書和買衣服的消費者群體很不同。買書的消費者是抱著感恩、感謝的心情，不會講價；服裝店的消費者試完衣服會亂扔一旁，或者會討價還價。”

“（服裝店）沒有那麼容易做無人模式。”

儘管無人二手書店的“實驗”於他而言是成功的，但他亦提到此模式的侷限性。

“我不能在店裡售賣其他成本比較高的商品，如新書、文具，即使一部自動售賣機的成本也不低。”

“二手書行得通，其他商品應該很難。”

採訪後記：

在此前，我曾諮詢過網購、無現金支付更為普遍的中國友人們，無人商店在當地是否盛行？

畢竟距離我在上海的某活動上體驗無人商店的時候已經過去好多年，我以為該國的無人商店早已遍地開花。

但得到的回覆幾乎非常一致地表示：很少，而且更喜歡光顧有員工駐守服務的商店，加上該國的勞動力充足，24小時經營的便利店隨處可見，於是無人商店便失去其優勢。

只是，在即將走入老齡化社會，勞動力本就不足的我國，也許這樣的模式有助於減少我們對於外來勞動力的依賴也未可知。

究竟無人商店能走多遠？哪種形式的續航力更強？我們不妨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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