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有忌/黄楚雯（西连）

察觉到母亲的愤怒与悲伤

“妈妈很肥。”小女孩掩着嘴，天真地说道。自从母亲生下弟弟后，腰间就像套上游泳圈一样。她以为询问者会和她一样掩嘴偷笑，但她没有。询问者皱起了眉，表情严肃地望向她，气氛突然变得无比凝重。敏感的小女孩察觉到异样，匆匆逃离现场，躲到房间里。她不停地抚摸洋娃娃柔顺的发丝，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安抚不安的情绪。

在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母亲如爆发的火山般宣泄内心的愤怒。她害怕地捂住耳朵，但有一句话还是穿过她的指缝，直击耳膜，回荡于脑海中，一晃就困在那里数十年。

“她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有指望她为我养老。”

什么意思？小女孩反复思索，却不得而知。她只知道母亲的愤怒里也夹杂了失望及忧伤，她为此同样感到悲伤。她想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但她累了，最后抱着洋娃娃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是一场梦。她睡眼惺忪地扑向母亲，母亲不假思索地将她拥在怀中。她嘤嘤地哭了，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她想告诉母亲方才的恶梦，但桌上摆放着的空杯在小声提醒说：“嘘，别出声。”

小女孩乖乖擦干眼泪，把头靠在母亲的肩上，耳里传来母亲的叹息声……

记忆如快速播放的幻灯片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小女孩记得母亲为了减肥，只吃水煮鸡胸肉及烫青菜，见她努力克制食欲而闷闷不乐，心疼地夹了块红烧肉给母亲。小女孩也记得每到傍晚，母亲都会到公园健走，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映着二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着。

转眼间，小女孩成了大女孩。在成长的路上，她摒弃了许多沉重的包袱，但任凭她多么努力，都无法割除那段已成心结的记忆。有时，与母亲二人独处时，女孩想重提往事，厘清误会，但编制好的话语却成了鱼骨鲠在咽喉里，迟迟无法开口。她其实在害怕，害怕脱口而出的话语会突变成利刃，再次伤害心爱之人。她只好用行动来证明母亲当年的想法是错误的，这让女孩得到了短暂的安慰及救赎。

为了彻底解开心结，女孩决定让文字发挥力量，转告母亲当年的沉默里其实隐藏着深沉的爱意，岂料一句玩笑伤了母女的心，实属无心之过，恳请母亲原谅，让往事随风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