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俊杰.走著进去 躺著出来

执法机构的扣留所不是刑场、监狱不是坟场，那都是等待审判、等待处置、等待改过自新的地方，不是等待死亡的场所。这样的死亡，一个都嫌太多；这样的死亡，都是国家耻辱。

他被怀疑偷了一瓶汽水，被店家叫来警察，被警察关进扣留所，那时他是活生生走进去的，有点惊慌。

5天后，他被抬着出来，头部有伤、口鼻有血，家人拍下伤痕累累的尸体照，一张又一张，在社媒上传开来，看过的都有股莫名的悲愤。

他叫Aiman，年仅21岁，2024年新山扣留所内死亡。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这样的事件，你一定看过不少，当一个又一个人，暂且不说他有没有罪，他是活生生被关押进扣留所、被执法单位暂时收押说要协助调查，或者被定罪后被关进监狱里的。

没多久，他却死掉了，死因各有说法，死状惨不忍睹，他们各有名字，但那并不能阻止下一个死亡─没过多久，又会有新的人，走着进去，躺着出来。

人工智能综合了内政部、执法机构诚信委员会（EAIC）、大马人权委员会（SUHAKAM）、马来西亚人民之声（SUARAM）、还有警方、移民局、海关、国家反毒机构给出的官方数据，从2015年至2022年间，共发生了1715例扣留服刑期间死亡案例。

2023年的死亡案例有86宗，其中在警局扣留所内的死亡人数最多，达22人、在监狱服刑的囚犯死了11人、在各执法单位拘留所内死了12人、在移民局内扣留时的死亡人数有41人。（注：只是扣押期间死亡的官方数据，但可能存在口径差异；反贪会无独立死亡统计）

有没有最新数据？从可靠的官方管道只能找到2024年5月，警方系统确认了24起扣留期间死亡案例，其他机构数据尚未公开。

可以这么说，从2015年到2024年5月，累计约1800起以上死亡案例（实际值待执法机构的数据）。1800个人，或有罪或无罪，走着进去，躺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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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份国会书面问答里，内政部是这样说的：自2022年起，每年有超过200宗扣留期间死亡个案，平均每1.7天就有1人死在扣押场所，这还不包括那些死在医院，但死因模糊的案例。

这是一场持续的人命崩塌，很可怕，有人在执法机构的扣押场所里死去，而执法机构却给不出合理解释死因，那不是个案，是制度生病了。

最可怕的是，这个有病的制度，至今未有病识感，也就是说，它不认为自己有问题。

2013年，印裔保安员达孟德然在吉隆坡警局扣留时死亡，验尸时发现他耳朵被订书钉钉住，身体多处淤青与瘀血。

事发后，4名警员被控谋杀，长达3年的审讯却判他们无罪，原因是证据不足。达孟德然的死，让义愤填膺的国会议员提出设立“独立警察投诉与行为不检委员会”(IPCMC)。

政府换了几次，条文修了几版，IPCMC最终胎死腹中，换成“进阶版”的IPCC（投诉及行为不检委员会）。明明可以不再让任何人，像赵明福那样死去，偏偏他们却选择什么都不做。

当然，不是所有扣留与服刑期间死去的人都是被虐杀，许多死者在被扣押或服刑前，可能有各种慢性病，糖尿病、哮喘、高血压，药物是否按时给予、是否接受检查、是否在病发时及时送医救治，没人知道。

还有更让人悲伤的死亡，是精神崩溃后的自杀─一名年轻的移工，在移民局扣留所中自缢。他不是毒贩，也不是通缉犯，他只是护照过期。

他说过想家，说过冷，说过怕，最后留下一句话：我真的不是坏人。是的，他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但他还是死在移民局扣留所内。

执法机构的扣留所不是刑场、监狱不是坟场，那都是等待审判、等待处置、等待改过自新的地方，不是等待死亡的场所。

这样的死亡，一个都嫌太多；这样的死亡，都是国家耻辱。

当你看到下一个人躺着出来，你只会默默滑过，还是想要做些事来阻止这样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