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豪.安华“东盟方式”的破局时刻

从更广泛的视角看，安华此次成功调解验证了“东盟中心性”在区域安全事务中的现实意义。在一个大国竞争加剧的时代，东盟国家通过坚持中立、包容的调解方式，证明小国集团同样能够在复杂地缘政治环境中发挥关键作用。东盟方式的独特价值得到了冲突双方的认可。这一独特的区域治理模式形成于1967年东盟成立之初，其核心在于协商一致、非正式性和尊重主权的基本原则。与西方强调制度化、法律化的冲突解决路径不同，东盟方式更倾向于通过非对抗性对话建立信任，避免公开批评成员国，以及在决策中寻求全体一致。

此次泰柬停火过程中，安华将这一传统智慧与现代外交需求创造性结合，为区域冲突管理提供了富有启示的东盟版“相逢一笑泯恩仇”，生动体现了东盟方式重视人际关系和象征性姿态的特点。这种非正式性降低了谈判的政治成本，使领导人能够在不失颜面的情况下调整立场。

“东盟方式”在此次危机中的有效性还体现在其渐进务实的解决路径上。安华并未试图一劳永逸地解决泰柬之间复杂的领土争端，而是聚焦于实现立即停火这一现实目标，同时建立后续对话机制。这种分阶段、功能性的方法典型地反映了东盟的务实精神。停火协议包括三个具体步骤：立即无条件停火；召开区域军事指挥官会议；重启边境委员会会议。这种设计既满足了当下止暴的紧迫需求，又为长期解决方案留下了空间。这种渐进主义避免了过早触及主权等敏感问题，增加了协议达成的可能性。

从比较区域主义视角看，东盟方式与非洲联盟或美洲国家组织等其他区域组织的冲突管理方式形成有趣对比。非盟更倾向于规范性干预，有时甚至实施制裁；而东盟则更强调自愿合作与非强制性。泰柬案例表明，在适当条件下，这种“软性”方式同样可以取得实效。安华能够成功，部分归因于马来西亚作为调解人的独特优势——作为东盟创始国之一，马来西亚与泰柬两国都保持良好关系；同时作为伊斯兰国家调解两个佛教国家间的争端，其中立性更易被接受。

泰柬和解有力回击了“东盟方式过时论”。在全球化退潮与地缘裂变的时代，这种强调非对抗、重共识的弹性框架反而显现出特殊价值。安华的成功在于既恪守不干涉内政等核心原则，又创造性填补操作空白——将传统的人际信任外交与现代多边机制建设相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