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11:52am 24/08/2025

数字服务

重塑中介路径：东盟本币体系演进与中国香港关系

王钲皓思哲研究所亚太区域青年研究员

坐看云起《思哲故我在》专栏)重塑中介路径：东盟本币体系演进与中国香港关系

自2024年3月1日起，马来西亚将境外数字服务税由6%上调至8%；与此同时，菲律宾也通过《第12023号共和国法案》，法案称自2025年6月1日起开始对境外数字服务征收12%增值税（VAT）。与此同时，东盟正加快本币即时跨境支付互联机制（LCT框架, Local Currency Transaction Framework），比如ASEAN统一二维码支付（QR支付系统，ASEAN Integrated QR Code Payment System）系统等。这些制度改革虽然低调推进，但同时也正逐步重塑区域资本流向路径，也为东盟与中国之间的本币交易与金融协调机制提出新的结构性挑战。

东盟数字服务税改革与支付互联趋势

东盟国家在数字税与支付互联两大领域共同发力，既提升税收覆盖，也进一步加速本地货币支付互联。首先，马来西亚的数字服务税（SToDS）制度由2020年起执行，2024年又将税率提升至8%，这适用于所有境外数字服务提供者，根据制度内容，企业的注册过程与报税义务被严格审查。该制度适用于年收入超过50万令吉的境外数字服务提供商，马来西亚政府也为跨越税率调整期的服务提供了相应过度机制。与此同时，菲律宾签署的《共和国法案》设定了对境外数字服务征收12%增值税（VAT）的政策。根据法案内容，注册门槛为年销售超过300万披索（约22万令吉），未经注册的境外数字服务提供商将被禁止进入菲律宾市场，其惩罚内容包括应用商店下架等措施。

在数字税改革的同时，东盟还启动了本地货币跨境支付互联机制（LCT框架）建设。跨境快速响应QR支付系统正是基于此背景下于2023年8月25日由东盟财政部长与央行行长联合会议推动纳入区域支付的战略，旨在统一各国本地扫描支付系统，用以减少对美元的依赖。截至2025年，印尼、马来西亚、泰国和新加坡的QR支付系统已实现互联，其他国家也在陆续推进，未来将建构本币直接交易通道。

这些支付系统的互联不仅提高跨境支付效率，也为区域企业和消费者带来实质性便利，进一步拓展了本币在日常交易中的应用场景。

为何过去依赖美元作为中介机制

首先，美元的地位在全球外汇市场一直无可替代。根据国际清算银行（BIS）2022年的数据，美元参与约88%的全球外汇交易，占全球外汇储备约58%，其路径货币地位无可替代。这意味着无论是贸易报价、对外借贷或是作为外汇储备，美元都是国际交往中的默认标准及优先选项。

其次，尽管政治经济合作不断推进，但是东盟国家之间缺少稳定、安全、流动性充足的本币兑换市场。根据AMRO（亚洲区域宏观经济研究所）的研究报告指出，区域内本地货币直接交易的机制仍然不健全，加上跨币种结构的不完善，导致市场参与者更倾向于通过美元兑换来规避风险。这使得两国货币哪怕本身稳定，企业与国家之间的交易仍然必须通过美元作为中介进行支付，总是相关手续和成本偏高，处于风险考虑，美元仍然成为东盟内部交易的中介货币。

通过以上两点，我们可知美元之所以长期充当东盟跨境支付中介，既源于其全球金融结构的中心地位，也因区域本币交换机制的制度缺陷乃得以持续强化。

QR支付系统与ACCD如何形成“本币对市场”

在过去，东盟地区的本币之间难以形成价格发现和兑换机制，市场中缺乏报价者、交易流动性差，使得企业即使货币稳定也无法直接交易，只能兑换美元以获得流动性，这一结构性的困境阻碍了本币市场发展。为打破这一结构性平静，东盟启动支付互联系统，通过链接马来西亚DuitNow、印尼QRIS等东盟国家的QR支付系统来方便消费者可用本国货币扫码购买邻国商品，自动报价与清算机制使本币支付成为现实，提升支付效率的同时也降低对美元的依赖。

然而，要建立真正稳定可用的本币交易市场，仅有技术支付通道还不够，更需价格机制来进行支撑，这正是指定跨币交易行（ACCD, Appointed Cross-Currency Dealers）发挥作用的地方。ACCD是各国央行指定的报价与清算机构，它们为跨境QR支付系统提供本币之间的实时报价服务，使交易双方看到可执行的汇率。ACCD的介入不仅提升了本币账户的流动性，也增强了市场对本币交易机制的信心。这不仅推动了报价机制的形成，也促成了国家本币间的直接清算。根据亚行政策报告估计，这种本币直接报价机制可节省约30%的交易成本。与此同时，若未来扩展ACCD网络并吸引中国香港等关键金融中心加入，将进一步推动LCT框架落地，并深化本币对市场贸易的建设。

制度转型下区域协同挑战
港角色定位与接入路径

目前，中国香港是全球最大离岸人民币清算中心，承担全球约80%的跨境人民币交易，其制度架构和金融中介功能在区域金融互联中扮演枢纽角色。但是，在中国大陆推动跨境银行间支付系统（CIPS）逐步开放、覆盖百国并且处理总约123兆元交易的背景下，区域清算结构开始重构，对东盟亦有很大影响。倘若中国香港未能及时参与这一结构性变革，可能会导致CIPS与区域支付体系之间出现接口空白，继而削弱东盟国家本币网络与人民币之间的协调效率。相反，如果中国香港将自身的清算经验融合进东盟框架，或许可以提升系统稳定性与连接性，进而助力区域一体化推进。

第二大冲击则来自人民币本币结算与东盟支付革新。东盟加速本币交易体系建设，推动区域“去美元化”进程，QR支付与ACCD报价机制的融合初步建立了东盟国家本币直接交易路径。如果这一机制能进一步接入如中国香港等人民币枢纽节点，不仅有助本币市场连接中国内地金融资源，也能为东盟本币间汇率形成和金融产品设计引入更强的制度支持。

东盟推动本币支付互联与中国推动CIPS的同步发展正在重塑区域资本流动的路径，这一双向结构性转变逐步侵蚀中国香港长期建立的中介枢纽地位。中国香港未来的发展关键在于它是否能主动拥抱制度创新，这体现在于是否能迅速介入CIPS的直接清算结构以及融入东盟的本币交易网络，以确保继续发挥连接中国与世界的桥梁角色。中国香港能否有效衔接CIPS与东盟LCT两大制度生态不仅关系到自身角色重塑，也将直接影响区域跨币种系统的协调效率。如若中国香港无法参与，其清算与监管经验将难以服务区域整合所需；反之，若能成为连接中国与东盟的制度桥梁，这将极大增强区域金融互联的完整性与可持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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