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旭斌/红字牛奶

老家神台玻璃展示柜里
一排红字牛奶老神在在地
坐着
那是一幅木屋独有的景象
或许是几十年的相处
它与其他装饰品
从违和到共生
从共荣到衰败

推销员说
舶来货都是神的杰作
被最圆的月亮加持过的
皆可封神
孩子像牛乳
一经提炼，也能登顶

母亲们稀释了理由
诚心向西膜拜
用兜里的汗水换取罐里的甜腻
再滋养了几代人
只是
少了母乳的甘甜
就增长了几分朝西的叛逆
谁会料到
母亲的乳房会突然干瘪
只能压榨出浓缩的时光

镀了一层锡的铁罐
终究要和时代拉扯
想逃窜，却也在玻璃的牢笼里荡漾
被时光渗透的白色包装纸
炼成了乳黄
唯有一行红字依然刺眼，它仍提醒着

愚昧利用得当
聚光灯同样能打得堂皇
只是，奶水一经风化
终究要退场

金发碧眼的女郎
在罐上伫立了几十年
头上铁桶盛的牛奶
却没几滴是自己孩子的口粮
奶奶说，养家的女人
都长一个样
无论头顶天还是面朝地
都要靠掌心的茧
稳住饭碗
苦命的人啊在命苦时代
就连乳牛都在悲叹

柴米油盐淹没了自怜自艾
漫过了膝盖浸湿了琉琅
在摇摇晃晃的浑浊中
清醒的只有草帽下阴影
和那方矿家的印章
指尖的皱缩像涟漪
逐层荡开
分散了卡巴拉的倒影后（注）
闪烁的眼神在道德的裂缝之间游离
在没有上帝眷顾的时代
沉淀的黑沙读懂了琉琅女的焦虑
就会悄悄溜进裤脚中、饭盒内
有时也会躲进头巾里
再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