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在身边(三) | 自责 错觉 恐惧 心理枷锁令受害者沉默


在校园性侵案件中,最令人揪心的一幕,往往不是案发的瞬间,而是受害者长期的沉默。
翁秀秀:创伤后重塑世界观
拉曼理工大学心理学副教授拿督翁秀秀指出,儿童与青少年迟迟不开口,并非不愿意说,而是被三种心理机制牢牢锁住—认知偏误、依附错觉与创伤压力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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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许多受害者在事件发生后,会陷入强烈的自责,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被侵犯。
“他们常觉得,别人没出事,为什么偏偏是我?是不是我太笨、太坏?”
翁秀秀解释,这是一种典型的认知偏误,受害者会在创伤后重塑世界观,误以为自己不值得被保护,也因此对外界产生防备与否定感。
“这种错误的归因一旦根深蒂固,孩子就会陷入自卑、羞耻和自责的循环。”
潜意识为加害者辩护
第二种情况,是心理学上最复杂的现象—依附错觉。
“当施害者是熟人,例如老师、亲戚或长辈,孩子往往会把对方的关注误以为是爱。”
翁秀秀指出,这类受害者在潜意识中,会为加害者辩护,甚至认为他这样做是因为喜欢我和关心我。
“这种错置的情感依附是最难拆解的迷障,因为在孩子心里,施害者同时也是他们信任、甚至依恋的人。”
此外,受害者也可能因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逐渐对加害者产生依赖、好感甚至“认同”的心理现象。
她指出,儿童认知未成熟,很容易被加害者操纵,特别是长辈,如老师,加害者往往通过威胁、羞辱或制造恐惧让孩子噤声。
他说,孩子为了避免进一步伤害,会表现出顺从,并逐渐把“听话”与“安全”联系在一起,形成一种被动的心理适应。
潜意识保护免再受伤害
翁秀秀说,第三种情况是创伤压力反应(PTSD),曾遭严重侵犯的受害者,即使脱离危险,也可能因声音、气味、颜色等刺激触发恐惧。
“有的孩子看到红色会害怕,听到门响就会发抖,他们不是不愿讲,而是身体在告诉他们—不能讲。”
她解释,这种“身体记忆”会在潜意识层面保护个体免于再受伤害,同时也让孩子难以开口回忆事件。
当性侵案件公开后,受害者在等待正义到来的同时,必须承受另一场“看不见的伤害”。
翁秀秀说,网络暴力带来的心理冲击,往往比案件本身更久远,尤其有些受害者被指指点点面对舆论压力。
她说,网络空间的匿名性让伤害被放大,虽然受害者名字未公开,但在校园或社群中已公开身分。
这种“被看见的恐惧”,让许多受害者长期处于紧绷状态,难以回归日常生活,甚至出现焦虑、自我否定或社交逃避。
应为受害者建立“支持圈”
她说,在报案前或初期应为受害者建立一个“支持圈”,包括家长、信任的教师、朋友与心理辅导员。
“当负面声音出现时,孩子知道他不是孤单的,有一群人在他身边。”
这道防护墙也帮助受害者分散注意力,不让所有舆论冲击集中在他身上。
翁秀秀也说,家长应协助搜证,截图保存网络留言,不要让孩子亲自阅读或回应。
她也建议,家长让生活恢复秩序感,如按时上学、规律运动、与朋友相聚。
“新的生活节奏,可让焦虑的心慢慢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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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受害者感受被信任理解
录供技巧是破案关键
如何在不造成二度伤害下录取受害者口供,是警方破案的关键;每一份口供的合法性与完整性,会影响加害者能否入罪。
翁秀秀根据以往协助警方调查的经验指出,警方录供程序首要任务不是“快破案”,而是让受害者觉得安全。
录供时不应让孩子在陌生环境中被多次提问、重复陈述,那会让创伤被反复撕开。
“很多青少年不愿父母在场,我们会依他们意愿请家长暂离。只有受害者信任、觉得被理解时,才会开口。”
她补充,警方与心理师在面对青少年受害者时,需要更多时间去舒缓情绪,了解他们的思维与反应,让他们在安全与信任的氛围下逐步说出经历。
她说,所有涉及性侵的案件,警方与心理专家都会以“避免二度伤害”为基础。
“当孩子被相信、被接住,口供才会稳定,细节才会完整,警方和心理专家的任务,不只是取证,更是让真相能在不撕裂伤口的前提下被说出来。”
气味声音会勾起应激反应
性侵 一辈子的创伤
性侵受害者所承受的伤害是一辈子的事,只要遇到可能触发创伤的事情,哪怕只是气味或和加害者长得相似的人甚至声音,就会触发应激反应,焦虑不安和进入紧绷状态。
“忘掉”经历 身体仍有记忆
马来西亚生命线协会督导组组长王妤娴直言,人们所面对的心理创伤超过心理的承载极限,他们下意识会选择“忘记”,但并非真的遗忘,因为心理创伤不会凭空消失,“心理的伤,身体会记得”,所以大部分受害者会有应激反应。

“比方说受害者小时候遭受过性骚扰或性侵,为了活下去,他们会选择‘忘掉’这段经历,但不管伤害程度有多严重,或过了多久,哪怕已经想不起了,但身体依旧会有记忆,每当遇到可能触发创伤的事情,都会触发应激反应。”
须关注孩子2反应
她说,这时受害者会有强烈的不安全感和抵抗意识,就会“战或逃”或“自我冻结”的反应。
妤娴引述神经学家约瑟夫·勒杜克斯的研究结果说明,大脑有“高路”和“低路”两个情绪处理系统,一般人接收到危险信号时,情绪处理首先进入低路,类似人们下意识情绪反应,全身进入紧绷的警报状态,随后危险信号进入高层,就会分析评估及思考危险信号是否有威胁,让身体做出正确反应。
“但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人群接收到危险信号,情绪处理会卡在低路,无法进入高路进行分析,所以身体一直处于紧急反应状态,比如心跳加速、无法呼吸、慌张或是瘫痪等,创伤还会严重影响脑干的内部秩序,是人们产生焦虑、冲动及失调等症状。”
受害者处于“战或逃”状态时,身理上除了心跳加快之外,还会呼吸急促、冒冷汗、肌肉紧缩及失眠等,精神上则会焦虑、恐慌、狂躁、易怒、过度戒备及容易担忧,至于冻结反应在身理上的体现则是长期疲倦、没精力、免疫力下降,精神上容易抑郁、交际差、反应慢,以及死气沉沉。
家里孩子有这些反应,就是家长应该关注的时候。
小学缺意识遭非礼
感觉班主任“对我很好”
其实王妤娴在小学也经历了非礼事件。
“那年我9岁,刚从新加坡回到马来西亚念书,因为成绩不错,加上一转校就当了班长,在学校里受到一些同学的排挤,但班主任当时让我感觉‘对我很好’。”
她说,可能出于不想受欺负以及寻找依靠的心态,班主任对她来说“非常重要”,但班主任经常在她到办公室交功课时,把她拉得很近,或是下课后把她留在班上做事,有时甚至拉她坐在他大腿上。
“当时我也不知道这些行为意味着什么,以为可能是长辈的呵护;我四年级升上早上班后,听见学姐说这名老师有怎样的举动,我那时觉得他们在说老师的坏话。”
直到20年后接触到儿童妇女保护工作时,听到小学同学提起该老师涉嫌性骚扰遭逮捕的消息,她脑袋像轰了一下,几乎崩溃。
“天啊!我过后一直在想,这20年来究竟有多少女生受过伤害?如果我当时稍微有一点意识,就会知道这是不当行为。”
色狼披教师袍伸狼爪
校园性侵案层出不穷
校园色魔也包括“狼师”,一些色狼披上教师袍之后,利用本身的职务之方便,向孩子们伸出狼爪。
教师涉及非礼或性侵学生的事件层出不穷,以下为近期已经提控和定罪的案件,每一宗都令人发指和心痛。
宿舍管理员性侵男学生
今年10月3日,古晋一名在寄宿学校任宿舍管理员的教师,被控性侵一名16岁男学生罪成。
执教15年的42岁被告于2022年10月28日清晨约6时30分,在男子宿舍一名学生发高烧向他求助时侵犯了对方。
受害者感到羞耻自卑,又要准备大马教育文凭考试,一直拖到2023年11月18日才报警。
法官判处被告15年监禁及鞭刑10下,服刑期间接受辅导;出狱后接受警方监督期3年。

宗教教师7度性侵男学生
峇株巴辖县龙引一所宗教学校的宗教教师莫哈末扎比哈利斯(25岁),6个月内7度性侵15岁男学生,被控13项罪名。
案情显示,被告于2024年3至7月间,多次趁受害者到房间打扫、折衣服、拿文件及按摩时下手,还叮嘱受害人不得泄露此事。
身心受创的受害者成绩一落千丈引起另一名教师怀疑,追问下揭发真相;受害者母亲于12月23日报警。
被告认罪后,麻坡地庭法官莎雅妮判他坐牢20年及鞭笞13下,在狱中接受辅导,出狱后再受警方监管两年。
男教师涉性侵男学生
今年9月14日,一名多次涉嫌性侵男学生的男教师再次被捕,遭警方援引2017年儿童性侵法令第14(A)条文调查。
这名在吉兰丹州道北一小学执教的46岁男教师,被指去年2月在登嘉楼州瓜拉尼鲁斯涉嫌在学校性侵一名14岁男学生。
警方调查发现,嫌犯有涉及非自然性行为和虐待儿童的犯罪记录,曾在巴西马法院控7罪,包括从2024年6月至8月20日性侵一名男学生和持有淫秽图片,被告不认罪要求审讯。

舍监被控性侵6男学生
一名宗教学校舍监莫哈末凯里菲特里(38岁)被控在2023年12月至2025年1月期间,多次性侵6名年龄介于9至13岁之间的男学生,被告认了部分罪状后被判监禁6年及鞭笞2下,还有12项控状待审理。
根据控状,被告于2023年12月在舍监房内非礼一名12岁学生;2025年1月7日在同处鸡奸同一名学生;2024年间对一名10岁学生进行非自然性行为。
法官判处被告认罪的每项控状各监禁6年,其中两项控状各加鞭笞一下,服刑期间需接受心理辅导,出狱受警方监督一年。
女生在校厕险被性侵
今年10月7日,森州林茂一所学校9岁女学生在学校厕所险被性侵,警方随后迅速逮捕一名22岁学校女保安员及其25岁男友调查此案。
警方本月14日以两人涉嫌在校园内猥亵一名9岁女学生的罪名,将这对情侣提控上芙蓉地庭,两人否认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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