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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传奇

颜家升/哭声(上) 前文提要:有一次,是在我离开家乡后的事情,我一个人吃了晚餐后步行回宿舍,那一次在楼梯间我又听到了哭声…… 那一场梦,可以说是我最无助的梦吧,或者应该说是我记忆中最无助的梦,因为我从梦里惊醒已经不只有一两次的经验,只是那一次的梦我特别深刻。那一次的梦里没有哭声,我记得是如此,我身处在一个说不出方向的小镇,小镇里没有任何人。在小镇挂满零食的店铺中,我遇到了一个男人。我看见了男人的脸后就无法平静,心里总觉得坏事会发生。果不其然,男子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冲了过来,而我什么也没有,只能够疯狂地奔跑。奔跑时我拿出手机求救,边跑边拨手机。手机接通后,我大声呼喊,对方一句“你在哪里?”把我震着了。我不知道这个小镇的具体方位,不知道我往着小镇的哪个方向跑,也不知道小镇到底叫什么名字,尽管身边一切都给了我熟悉感,但我一条关于这个小镇的信息都说不出。我绝望了,我知道我逃不掉了。然后我就在梦中死去了。 这场梦里没有哭声,只是我惊醒的时候,我没有再感受得到希望。 那时候开始,我尽力记下每个我去过的地方,以我住的小镇,也就是半岛的中部为起点,记着它以外的一个个地方的任何信息。我不想要再经历这样的感觉,它们与死亡息息相关,我还不想死。可是是徒劳的,这个梦后来还是发生了几次,尽管在我起床以后还是记得那些地方各种信息与细节,可是梦里情景一模一样地发生了,我依旧不知道自己处在哪里,我给不出任何信息,然后又继续一边奔跑,一边等待死亡的来临。我醒了,而她的哭声一直都不会在这梦里或之后出现。我对此也疑惑了好久,或许她也害怕死亡吧。 “你离开小镇后她不是变弱了吗?为什么她又回来了?” “我也不清楚,我不知道她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她要往哪里去。” “你觉得她是不是你的想像?” “我就知道你可能给我这样的答复,但我确实没有说谎,我真的听得到,包括现在我在和你说话的时候。而且自从我听到她之后,我就再也没哭泣了。” 我离开那小镇来到了另外一个多雨的小镇升学,我后来才知道东海岸并不是降雨量最多的地域,这里才是。但这里的雨和那个小镇不同,这小镇的雨不止频密,更是突袭式的大雨。起初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一个星期便会有几天是湿着身子去到课室的,后来才明白雨伞是这里的生活必须品,然后就天天带着了。可是虽然不一样,这里的每一场雨还是让我想起那个小镇,只是时间久了,那小镇也成为了模糊不清的影子了。 这期间我住在宿舍,屋友全是马来同胞,室友也是。这之前我的“马来经验”是近乎零的,我想女佣也不算是马来人吧,不然,当我向着我的马来同学说“buka api”时,他们惊讶又觉得搞笑地看着我,然后纠正我。但,那个女佣明明就可以听懂我说的这句话。如果删去女佣不算,我的马来话使用率大概就剩下在食堂或路边小摊点餐吧。在小镇里听了很多,因此刚去到大学那时心里是忧虑的,总担心自己会犯了什么禁忌,让马来人憎恨。然而在和他们同住之后,情况却不是如此。那时候他们傍晚祈祷之后都会一起去买晚餐回到宿舍吃,当然我是没有参与的。虽然如此他们总会在回来的时候邀约我到其中一个人的房里一起享用晚餐。可是多数时候我都是拒绝的,我也不太记得当时的心情,可能最大的原因是害羞吧。但后来有一次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而兴奋万分,热情的邀请让我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那是在我离开小镇之后发现哭声又再强烈起来的某一天。我走进他们房里的时候,大家都坐在地上,地上摆着咖哩鸡、饭,还有从砂拉越寄过来的千层糕作为饭后甜点,没记错是褐色与黄色重叠的,很甜,但他们很喜欢。那天大家都很尽兴,他们都尽量地放慢语速和我说话,而我则是用国文掺杂英文来参与话题。那一天里,原本我平日担心会犯的禁忌,像是一些不该说的词汇,大家都一起说了,当然并不是我开始的。我最先只是问了一些宗教的事情,我原本以为他们不会对我说什么,但相反的,他们解释了很多。这天真的很开心,这个时候我笑是由衷的,但也记得那个晚上她还在耳边作响。 我一直都有在追究为什么她会回来。我记得在我离开那小镇之后,她消失了,只是对她再次的造访,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理由。我只是知道她再次出现后就没有离开。那时候的梦也是混沌不清的,在黑暗之中出现了一丝丝的光线。同样的梦久了,光就没再出现了,混沌不清成了持续的状态,那些蝌蚪也都消失了,没有再出现。 住在宿舍有半年的时间,后来宿舍管理没有通过我的住宿申请,我就自己搬到校外去了。至于他们还是住在同一间宿舍,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马来同胞取代了我的床位。在那之后我们就少联系了,起初在校园见面还是会打招呼,后来各自的生活越来越忙,我们就只是点个头便经过彼此,再后来,我就忘记了他们的名字,就连他们的样子我也记不起来了。唯一留下的是一句“虚空的虚空,全是虚空。”这是他们在那天教会我的,说是可兰经里写的。 “但这不是圣经写的吗?” “是吗?应该不是,我记得是他们教我的,而且还说这是可兰经里面的经句。” “嗯。可是为什么我没有听你提起过他们呢?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跟你同学混在一起的。” “那时没联系,就没有提起。像是现在我也少提起他们。” 在外面租了房间后,我跟同科系的同学有了更多的互动,那时在我身边出现的都是他们。后来关系越来越要好,我开始少回那一间我在外租的房间了。我慢慢地将东西搬到了我朋友的宿舍去,一天一些,从我需要回自己在外租的家盥洗到变成我可以在我朋友的宿舍住上几天。至今我还没有弄清我为何不想要回去那一间房间。在我寄居在朋友宿舍的几个月里,我发现哭声又日渐虚弱,而我把原因归咎于以前室友教会我的“虚空的虚空,全是虚空”。我当时怀疑有可能是他们的阿拉让她慢慢远离我了。她很少很少再出现,或许我信了阿拉以后,就可以让她彻底消失吧,可是,我不可能会信阿拉。(6月13日续) 相关文章: 颜家升/哭声(下) 颜家升/哭声(上)
6月前
“婴儿堕地,其泣也呱呱;及其老死,家人环绕,其哭也号啕。然则哭泣也者,固人之所以成始成终也。其间人品之高下,以其哭泣之多寡为衡。盖哭泣者,灵性之现象也,有一分灵性即有一分哭泣,而际遇之顺逆不与焉。” ——刘鹗《老残游记·自序》 “不如回去吧?离开这里,回到你来的地方,或者,去你不曾到过的地方。” “我还没想到我可以去哪里,想到的时候我就会离开。只是,留下或离开是必须选择的吗?” 四月天的雷雨总会在闷热的午后降临,这样的天没有一个渐进式的结束,一下子就迎来黑夜,一个个原本凉快的傍晚被剥夺,人只能躲在屋里看雨。本该热闹的公园,也都寂静、暗淡,一下子陷入灰黄色街灯的笼罩。难熬的不是被雨困在家里的那段时间,而是雨降下前的那股闷热。嗯,是闷热的,热气因为凉爽的雨水浇洒在泊油马路而往上,房子与房子之间似乎形成热岛效应,热得让人不知所措,几乎窒息。 不会想要出门,也不会想要做任何事情,只想要呆在屋里与燥热消磨。 “这里的雨总是来得突然,不像那里,都是年尾才会迎来雨季。” “雨不好吗?我喜欢它的味道,或者享受雨后的那种无所事事。嗯。” “没有不好,只是它把我困着了。出个门全身会湿哒哒的,有伞也没用。我都宁愿待在屋里,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如此,可能是习惯了吧。因为在更久以前,下雨之后都会一家人待在屋里,不会想要出门,享受着各自的无趣。” “待在家里太闲,没事做,出门比较好。你不是喜欢雨的味道吗?为什么不出门?” “在家里才能闻得到雨的味道。那是雨打在炎热的锌片屋顶后,散发出来的味道。腥甜腥甜的,又带点铁的味道。” “不是的,雨的味道是混着青草地的味道的。闻了之后,会觉得人很有精神。” “不是这样的,我记得雨是混着金属味的。我好久没闻到了,自从离开之后就没有。你记得吗?有一年很奇怪,雨季不下雨,反而热得令人躁郁不安。” “什么?” 大概在2007左右,或者再早一些,总之我记得那几年的天气诡异。东海岸的雨季竟迎来了旱季,一两个月没有下过一场雨。平时黄泥水浊浊流动的彭亨河露出了黄沙。若是在5或6月见此情景并不出奇,这是那期间的常景,但这场景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世界末日好像要到了。” 那时候那些巴刹的安娣东扯西扯后,总喜欢以这句话作为结尾。他们生活的循环被破坏了,每个人心里总隐隐觉得被什么笼罩,阴沉阴沉的,但外头的烈日没有要放过任何人。当然,人们也还是没有错过机会,都喜欢一家一家地开车到彭亨河旁看快枯干的河,就像以往总会在大概相同的时间来看快要溢出的河水。蛮好笑的,人就是如此,就算环境早该激起生存的隐忧,但还是可以照常生活。 “不是的,只是没有选择才会这样。为什么你记得这些事?” “我不会忘记,就是这次不久前,她来了。” “他?” 往日的年底,那里处处都应该水灾,小镇与小镇都会因此而无法通行。这样的季节是大家习惯的,就像是血液里面流淌着祖先的记忆,各个小镇的人都已经摸清这常规,年尾雨再来的时候都不疾不徐地储粮,刚好储好了,水就来了。说来也奇怪,似乎没有人尝试做一些可以彻底將水灾根除的事,也许祖先的记忆除了让我们认识危机,也教会我们如何屈服。当然,大概大家都清楚明白在水灾过去之后就会恢复平日该有的样子,变化的只有无所事事的时间变长,不能去割胶,没有其他了。所以,与其做些什么,不如早些筹备好一切,然后选择等待水灾的到来,再等水灾的过去。 所以,那次大家都在等着该来的连日大雨,没想到迎来的是艳阳与蓝天。大家纠结着,以为这场雨会像这边四月天的雨一样趁人不备。但见到树胶芭的小溪干枯,还有蓄水池水位不断下降的消息,才察觉今年好像和往年不同了。 “停止每日供水,一周只会供水两次”,《星洲日报》东海岸版标题写道。 印象中由于情况逐渐严重,爸妈确实有尝试要解决水荒,想把树胶芭平时为了应付短暂缺水的水泥井蓄下的水运回家使用。可是去到时,井里只有一团团的黑影不停地在窜动,再看清楚,原来是无数只蝌蚪挤在里面,而水已经快要见底了。水没了,什么都做不了,大家只能够望着天盼望雨水。反正这镇上的人已经习惯看天的脸色,割胶也是必须看天脸色的工作,只是在这原本应该有着泛滥的雨量的时节,却没有来半点雨,所以心里的祷词就从不下雨变成求下雨。 水务局安排的水车一个星期只来明加叻一次,一辆车却要供应一村人的水,根本不够。最后,一家也只能够拿到一两桶的水,那些水只够当一个星期的洗碗水。没记错,那时吃饭还可以从碗和汤匙叉吃到洗碗液的味道。这算是另类的“加菜”吧。当然,村长还是有捐赠一户一箱12支1.5升的矿泉水,以为再多一个星期雨水就会来,不需要太多。最后,雨水没来,大家都自己掏钱,从直凉抢购了一箱箱的矿泉水,用以饮食。没有其他办法了。 “所以,她是谁?你说的水荒真的发生过吗?” “应该吧,我记得的。” “但是为什么我没有印象?” 这样的怪异几时和如何结束的,我已经忘记了。有可能是在原本是雨季该结束的日子,突然来了连夜的雨,然后使得人们来不及庆祝旱灾的结束就马上要准备对应水灾。又好像是只下了刚刚好的雨,然后大家又如往常地迎接新的一年。无论如何,这一年的旱灾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一句“世界末日好像要到”的结论也都被雨的到来冲洗干净。反正已经不再重要。没有办法确定什么,只可以匆匆往前,然后走过的路,做过的事,一下子就忘了。 “可是我对这场雨真的没有印象。” “可能它没有对你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吧。我的梦里还一直遗留着那一群在水泥井的蝌蚪,应该是真的。但我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或许那一场雨带走了更多,只是我想了好久,我都想不出什么。” “好吧,那到底她是谁呢?” 那次旱灾之前的每个傍晚我都会在家后面的小巷跟同学打羽球,除了有雨的日子。下雨的时候,我和家人都会在家里,没有人出门。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有一次,在水荒之前,一样是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时,我遇见了诡异的事情。这件事是关于一间原本是给女佣的房间。我有记忆以来,这间房间里的摆设就没有再更动过。房间里摆设着一张双人床,还有一台已经不能再使用的黑白电视及一个朱红色梳妆台,梳妆台连接着两个衣橱,所以十分占地。那些家具原本是妈妈嫁进来后,特意为新婚房准备的。日子久后,妈妈觉得家具显得土气,就挪到了新婚房的隔壁,想说给女佣使用。这些家具反而侵蚀了女佣的生活空间,让她在房间里大多时候是以双膝在双人床上移动,房间门也没有办法完全关上了。我看过她充满怨气的眼神,但没有听她抱怨过什么。后来,女佣不知道什么事从我们家逃走。然后家里就没有再请女佣,房间也就这样搁置。房里的梳妆台与双人床都没有被移动,成为了一间没有主人的房间。 那时下午,家里没人,我从厕所要回到客厅继续看电视,在经过房间时却看见了人影站在梳妆台前。我下意识地以为是我妈回家了在房里照镜子,往房间叫了几声却没有得到回应,再看清楚时,才发现里面没人。我跑回客厅沙发呆着,眼睛直直盯着电视,没有再移动过。持续着这样的姿势,一直到大家回来。只是,我没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我知道他们不会相信,也许会,但我没有想分享这件事,可能担心他们不相信我,或许担心他们会因此而害怕这间家,总之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 我以为这件事会这样淡去,但这之后我才发现耳边会时不时传来女人的哭声。 “什么女人的哭声?是她吗?为什么我没有听你说过?” “我对你说的话,你觉得你会相信吗?你知道后,我会不会被你当成一个怪人?” 所以从我以为是幻听,到后来哭声愈发清晰时,我都没和别人说,包括我的家人。只是,每次我听到那哭声再来的时候,我都会细细观察大家的神情,想捕抓到他们一点的不自然,像以此证明不只是我听到这哭声。但我越是这样,越感觉自己往下陷,大家最后都没有说什么,我也不再说什么。哭声没有因为我没提起而结束,到水荒之后的雨来到,它都伴随着我。后来我离开小镇,声音才渐渐越来越弱,只是在某些夜晚,梦里再出现蝌蚪在水井中汹涌翻滚的时候,哭声会在耳边缭绕,哀哭着。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又没有说什么,只能哭。 我曾经怀疑这件事情与最后离开的印尼女佣有关系,也许她留下了什么在房间里。我的大学马来同学告诉我,马来巫师文化中的老君会豢养一种灵体来帮助自己获得巫术。老君老了以后,必须要让这个灵体的灵附在某些物品上,然后借着物品将灵体传承给自己的儿女,以让这个灵体可以在家族中继续地传承下去。听说,如果不传承的话,那一家的人就会遭受厄运。这让我想起隔壁小镇中学曾经的集体中邪事件,听说就是因为某位马来学生的父母不收他婆婆传承的物品,他婆婆唯有将那物品放进了那位学生的书包。结果,学生就带着那个灵去打扰了原本安居在学校大树的灵体,最后老师与学生集体中邪。 那次的流言传得很夸张,什么学生中邪后爬上教室墙壁,有人从二楼跳下还可以继续奔跑,还有教师在台上脱光衣服什么的,真真假假的消息都夹杂在这些流言中,令人无法辨别。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中邪的师生不分种族,这是少有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大马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件。原来灵也会与时并进,搞起一个大马了。也因为这样,那所学校休课的几天,都请了不同的宗教领袖去驱魔,从伊斯兰教到道教都有。想起来。其实蛮滑稽的,一个学生被动式地接受了这传承,竟然给学校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只是可喜的是促成了一次的宗教和谐画面,可惜校方千叮万嘱老师和学生们不可以接受访问,本地记者只可以听到一些边边角角的消息,自然没办法作为全国版的新闻。知道这些以后,我就一直怀疑,那个印尼女佣应该在房间里留下了什么物品,只是我怎么找也找不着。她也逃走那么久了,我没办法再知道任何答案。 有一次,是在我离开家乡后的事情,我一个人吃完晚餐步行回宿舍,那一次在楼梯间我又听到了哭声,但这次不像以往那样细细长长的哭声,而是歇斯底里那一种。我确实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习惯了声音的出现,才会忽然以为当下声音又出现了,因为我已经许久没在现实中听到这声音。但我的怀疑是无效的,声音越来越强烈,没有停止的意思。这声音又将我带回去了那个小镇、那一场旱灾还有那一群蝌蚪之中。我总是期待,这声音在我会意到了她传达给我的信息之后,也许会结束,但是更大的几率是,这声音会伴随我一生,直到我没了生命迹象或梦。因为,她没有向我传达任何信息,只有哭泣。 “她现在还在吗?” “没有停止过。” “那你还可以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你应该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一场无处可逃的梦吧?” “嗯。”(6月10日续) 相关文章: 颜家升/哭声(中) 颜家升/哭声(下) 【花踪17.马华小说首奖】颜家升/土(上) 【花踪17.马华小说首奖】颜家升/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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