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网
星洲网
星洲网 登入
Newsletter|星洲网 Newsletter 联络我们|星洲网 联络我们 登广告|星洲网 登广告 关于我们|星洲网 关于我们 活动|星洲网 活动

ADVERTISEMENT

ADVERTISEMENT

刺身

重访鹿儿岛让我想起陈之。 陈之是厂里出了名的老饕,镇上的厨师没有他不认识的。只要说起吃,大家异口同声——你应该去问你们家陈之。 2022年春天,我出发鹿儿岛之际,陈之说起他也到过鹿儿岛。 “有一家超赞的おまかせ,很好吃,小贵。那老板我认识,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预约喔。”陈之一如既往,慷慨地提出帮忙。 “多少钱?”我问。 他闭上一只眼,歪着头,面有难色地伸出三根指头:“三万円。”陈之饭钱没有上限,那个表情大概代表我的心声。 三万就可以吃出刺身的美味吗? “含酒。”陈之补充。 抵达日本后,为了融入当地文化,我开始吃刺身,并且学习它们的名字和部位。我在酒酣耳热、视线模糊之际,将舌尖的触感记录在手机内的记事本: マグロとろ – 肥的鲔鱼 マグロ中 – 中脂鲔鱼 マグロ赤み – 颜色很红的鲔鱼瘦肉 白子 – 鱼的精子 鲬 – 好吃 蝶鲛 – 鱼子酱是它的蛋 鲆 – 好吃 赤贝 – 好吃 太刀 – 还好 缟鯵 – 口感Q弹 鰤 – 刺身肉质太软;烤物下巴很大不好吃 九絵 – 很多筋 カワハギ肝 – 肝不错吃 栄螺 – 硬,恶心 鲈 – 煮的好吃 鰆 – 口感普通 帆立 – 贝类 炎烧 好吃 鳢肝 – 腥 鯵 – 普 鱵鱼 – 针鱼 好吃 我探寻传说中刺身的美味,一遍又一遍、一家又一家,唯对于舌尖的感受,我词穷以对。 不就是同一片海洋同一条鱼,同样没有经过料理吗? 腐坏的前一分钟最美味 “不一样的。”陈之尝试给门外汉解释:“保存的方式不一样,熟成的长短和温度不一样,这些都靠板前的功力。” “在坏掉之前,旨味最丰满的时刻,最鲜美的时刻,也是最佳的品尝时刻。” “你的意思是,在腐烂的前一分钟吗?”我问。 “差不多是这样。”陈之闭上一只眼,歪着头,因为找不到更好的解释而面露难色。 我心里不禁嘀咕:“那谁知道这刺身是不是下一秒就腐坏?”仿佛腐坏是以分秒计算的事。 看着同桌的食客睁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赞叹“美味しい!”我怀疑自己感官中某个重要的味觉神经失灵,在跑遍大小餐馆后,始终对“旨味”或“鲜味”毫无头绪,评价流于“好吃”、“普通”,以及“不好吃”之间。 我在2023年的春天离开厂,从日本的中国迁往关东。离开时正值厂内大裁员,被裁人员当天陆续被告知,逐一进入小房间,领取配套后收拾走人。那天会议正在进行,陈之苍白着脸打断:“厂长秘书叫我立刻去小房间……” 陈之没有被解雇。厂长与夫人要共进晚餐,听说陈之很会吃,特意唤他过去推荐餐厅,在这个节骨眼上吓大家一身冷汗。 落户东京后,我很自然地不再追求形而上的“旨味”,也许是接受了自己舌头太钝的事实;也许是身边再无饕客,无需再证明其实自己也会吃。 我在2024年的冬天重访鹿儿岛。说是重访,不如说是道别。 鹿儿岛有我最喜欢的日本,她见证了那个初初到访,穿街走巷寻找一场旨味,并且在酒酣耳热、视线模糊之际,仍然认真地将舌尖的触感记录在手机内的记事本,如此希望融入当地文化的某个外国女生的背影。 我来重温那个温度。 飞机降落时,我正在看竹村公太郎的《藏在地形里的日本史——文明·文化篇》里,有关上野的西乡隆盛铜像的争议,而我正好就降落在西乡隆盛的故乡。 和离开东京时一样,鹿儿岛用她那无敌阳光张开双手拥抱我。
2星期前
2月前
1年前
2年前
3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