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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靖斐

“写不出”,从来都是写作的一部分——只是我们鲜少听人认真谈起。这一次,【文艺春秋】请来五位马新文学创作者,让他们说说写不出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做。五位作家,五种卡壳的模样,也许正是文字将至的前兆。 问:文艺春秋 答:郑泽榆、梁海彬、张尤蕊、孙靖斐、卓振辉 Q1: 先说一说你此刻的创作习惯。例如,写了多少年、现在有没定时写作、写作时有什么事前准备、主要在写什么…… 榆:这些日子,就是写不出来的状态……所以“现在”是没有创作习惯的。此前倒是从中学就断断续续写到了出社会,2019到2022年是创作力最丰沛和最“自律”的时候。写作前,我会沐浴焚香……诶不是,由于当时积极参与台湾各诗社的主题征写,也有个两周一更的专栏(持续了两年),也一直努力投稿新马台的报章和文学奖等,各种因素让我我维持着一种写作的“势能”(momentum),所以并不需要太多准备就能进入状态,在通勤时或甚至躺在床上,只要有手机就能写。尤其我主要写诗,用手机做记录特别便捷。不过遇到不熟悉的题材就还是得先收集资料,或写些句子放着,之后再慢慢接起来。有时要写小说或散文,我就会先写下大纲,之后再打开电脑整理,对于篇幅长的,这样比较容易纵观全局。 彬:从小,时不时都会投稿,会向学生报投稿,会向报章的文艺版投稿,于是稿件被投篮的经验也很丰富呢。大概13年前,为报章专栏每个月写一篇社论;近4年来,为报章每个月写两篇散文。我时时仍写小说,仍写诗。成了专栏作家以后,心情战战兢兢——从前写作是每当心情使然,是自说自话;如今写作是修行,修的是自己能不能时时言之有物,能不能不让自己匮乏。 蕊:当初开始创作,通常都会在学生租屋里,只有最低配置,即一张桌子和一张能靠背的椅子。如今终于拥有了自己的书房,书房与餐桌只是一门之隔,但这几年在餐桌上写作几乎已成了习惯,因为餐桌位置能看见在客厅午睡的小孩。现阶段小孩的午睡时间是我认为最适合创作的时段,一般他能睡3小时,前面半小时要等他进入深度睡眠,后面半小时小孩则特别容易被吵醒,就算是敲打键盘发出的微弱声音,他都会突然坐起来向大人讨抱,所以中间只有两个小时可以毫无顾虑地敲敲打打。 斐:7岁开始写作,算起来也有20年了耶。虽然一开始都不由自主,少不了老师长辈手把手教,阅读、试笔、誊清几个步骤的周而复始形如仪式——尤其是誊清,现在还用这个词吗?那种一笔一划,把经过整修的文章,从外表到内里质地重写一遍的过程,可能是文字分量和崇敬之心的起源吧。 现在常自称文字扫雪工,偷借村上春树《舞舞舞》的意象创造,书里给杂志撰文的主角自称文化扫雪工,形容那种周而复始不见尽头,而且常觉徒劳的状态。那为什么不是扫落叶鸟粪,不是搬石头上山?大概是因为,雪还有一种苍茫美感,携带时季更替,终将融化消散的涵义。在烂掉之前,它已经先化了。 但即便如此徒劳,也是为了那一点点,把做得好的事情做好的能耐,刚好足够维生。不为什么采访而写作的时候,才是为了自己,即使是文学奖或稿约驱使,毕竟少了一点责任心。想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偏偏需要那一点不用负责的随意氛围。写作必需咖啡因和酒精,和社交应酬不同的是,为了社交应酬是提振或放松身心,为了写作则像召唤灵神。 那写自己的时候是在写什么?几年的尝试,堆积起来挑挑拣拣,如今终于也到了一本小书的分量,如果前面说的写作仪式感接近迷信,我曾经觉得写书这么重要的事情最好藏着掖着,过了几个月grace period才好公开,不过一前辈的心态更趋“向宇宙下单”,最好一直说才会成真。现在的我比较相信她。本着突破而不叨叨重复的洁癖,总觉得第一本书里面渴望漂流的自己有点幼稚滥调,如果可以再不知餍足地,那么快就又要下单,下一次我想说说剧场。 辉:开始写作是大学毕业后,一些机缘巧合下才动的念头。彼时自己对何谓文学这件事像手上同时抛掷8个颜色各异的小球般捉摸不定。尽管如此,开始写作那年迷迷糊糊地赢得出版基金,隔年迷迷糊糊地出版了第一本书。只能说命运的运作方式妙不可言。那是8年前的事了。8年间的写作如同午后偶阵雨般断断续续。时至今日,定时写作对我而言始终奢侈。我很常像在一座历经大灾难的城市废墟乱七八糟的石缝间一脸认真地找什么似的找写作时间。形只影单,而且面如灰土。 写作时我只有一项简单的仪式:将桌面上的工作文件一律清空。写作时看见这些,别说文思泉涌,就连脑袋放空也做不成。工作文件就是有这股魔力。 我写小说和散文。诗,不敢碰。 相关文章: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2:最痛苦的经验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3:写不出时,最常说的一句话……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4:逃避写作篇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5:是累了,还是真写不出了?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6:找回写作的自己  
4月前
“写不出”,从来都是写作的一部分——只是我们鲜少听人认真谈起。这一次,【文艺春秋】请来五位马新文学创作者,让他们说说写不出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做。五位作家,五种卡壳的模样,也许正是文字将至的前兆。 问:文艺春秋 答:郑泽榆、梁海彬、张尤蕊、孙靖斐、卓振辉 05. 怎么分辨“我只是累了”和“我真的写不出来了”?都试过吗? 榆:都试过吧。以前会在意各种截稿时间,还会规划需要多长时间,若只是累了,逼一逼还是能写出来的,但现在就这样让它过去了,成为清单里无法划掉的一行行。后来上述提过的各种刺激都陆续退场,年少时累积的燃料和创伤早已用尽,慢慢变得无话可说,人不再那么敏锐,触觉钝化,渐渐脱离了写作状态,久而久之,就失去了动力。也可能我已不怎么吸收,才导致了如今的后继无力。 彬:写不出来,往往是累了。如能知道自己多累,便好处理了。也许你只需要一个人出门散散心。也许你只需要一点刺激,那么跑去找好友聊天,往往能有所启发。也许你需要出国,为自己换个空间、换个心情。要是真写不出来了,也有方法:去游泳、烹饪、爬山、专研建筑学……那便是换另一种“书写”方式。如此累积下来,也许会有心得,也许会想分享了,届时也许又是提笔的好时刻了。 蕊:假如只是累了,个人认为写作其实仍能继续进行,可能进度会比较缓慢,可能连写出来的句子都会透露出作者的疲惫,还可能夹杂负面的情绪,明明说好累了不想写,却没错过借由书写宣泄情绪的机会。假如真的写不出来,也就是真的没有话想要说,思想空白,根本无法造句,甚至连一个合适的表情符号都找不到。 斐:如果只是累了,睡一觉会好些,或者去做更加不愿意做的事情,可以重新召唤自己的热情。真的写不出来是麻木无感,不是失去写作能力或工具,而是吐不出想法,甚至找不到想法。 辉:目前较少“写不出来”的时候。当然,在空白Word档前毫无作为的时候比比皆是。因为累,硬件(身体)跟不上。两者不难分辨,如同榴梿和苹果的差异一目了然。更常的情况,是一个点子从形成到写成间中一大把悬空搁置的时光。就我而言,那是对耐心的真正考验。 相关文章: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1:创作习惯篇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2:最痛苦的经验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3:写不出时,最常说的一句话……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4:逃避写作篇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6:找回写作的自己    
4月前
“写不出”,从来都是写作的一部分——只是我们鲜少听人认真谈起。这一次,【文艺春秋】请来五位马新文学创作者,让他们说说写不出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做。五位作家,五种卡壳的模样,也许正是文字将至的前兆。 问:文艺春秋 答:郑泽榆、梁海彬、张尤蕊、孙靖斐、卓振辉 02. 能否聊聊最痛苦的一次写作经历? 榆:竟然想不到最痛苦的,好像最后只要有作品完成,过程痛不痛苦都成为一种打磨。若说历时最长的,要数投给第16届花踪的诗和武侠短篇了。其实挺早就决定要写什么了,但因题材都不熟悉,花了不少时间在读报导、野史传说和看一些纪录片。放了几个月,只出现了零零散散的词句,但怎么都不成篇,一直在修修改改。不过似乎只要一直放在心上且放得够久,人类的脑袋在残酷的截稿日面前总会乖乖帮你连接完成。虽然诗在那届没有入围,两年后再修改再投,依旧没有入围,但它最后进化成了我很喜欢的样子,任性地被放进了诗集里。 彬:求学时作文考试,没碰上具启发性的题目,与稿纸相看两倦厌,是最痛苦的经历。写艺术提案,绝对是一种折磨,每次写,都是最痛苦的经历。看戏剧演出,戏并无甚启发,还需为其写剧评,最是痛苦。每每需要交稿了,却被俗事缠身以致无暇静心感受生活而始终无法有灵感,最是痛苦。每次思路堵塞,都是“最”痛苦的经历,虽然每次顺利度过“危机”后,总会松口气想“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吖”。 蕊:印象中最痛苦的写作经历是答应了旅游杂志要写一篇旅游文章。当时花了两个星期改了又改还是觉得不满意,似乎只写了一些浮光掠影,文章里一些与人的连结也显得很刻意,像烂透的旅游宣传文案。 斐:痛苦不是个例,而是一种惯性。 最痛苦莫过于没话硬聊,为了截稿日交差而写,明明可以批量生产,但是过不了自己那关,要嘛口不应心,要嘛挤牙膏式支支吾吾,都是跟自己过不去。但就像吃饭,有时候也只是为了温饱,不真的那么馋。但又不能很想吃的时候才吃。 辉:写作时间虽像晾干的抹布得硬扭硬挤才挤出水,但心中始终有个目标——长篇小说。写作大多时候是靠直觉的艺术行为。去年,直觉如晚间山风呼呼作响。这也成了目前最痛苦的写作经历。想法接二连三浮现,却不得不为应付工作与日常而暂时视若无睹。套用雷蒙德‧卡佛的话,即所谓莫之能御的洪流。好在20万字的长篇小说终于写完(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所谓没有硝烟的战争是怎么回事终于略有体会。 反正,绝非什么美妙滋味就对了(苦笑)。 相关文章: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1:创作习惯篇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3:写不出时,最常说的一句话……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4:逃避写作篇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5:是累了,还是真写不出了?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6:找回写作的自己
4月前
“写不出”,从来都是写作的一部分——只是我们鲜少听人认真谈起。这一次,【文艺春秋】请来五位马新文学创作者,让他们说说写不出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做。五位作家,五种卡壳的模样,也许正是文字将至的前兆。 问:文艺春秋 答:郑泽榆、梁海彬、张尤蕊、孙靖斐、卓振辉 04. 最后一次“逃避写作”时做了什么? 榆:回归日常。继续工作、玩游戏、看影片、打羽球、唱唱歌、买书但不看,焦虑,再安慰自己,最后去睡觉。睡觉很好,多少能帮助整理和消化情绪。我一直秉持的精神是:无论如何,吃饭睡觉是最重要的。 彬:说穿了,我每次都在逃避写作。想来我似乎总是在东摸西摸,而有些什么东西只有在我四处乱跑乱串时才会渐渐积累在体内,一直到那什么“东西”必须经由我手表述出来,我才跑去坐在案前将之写出。往往写出后才发现,原来我要写的“东西”是“这个样子”啊。我写作,便是为了这份惊喜。 蕊:首先,我不是习惯性逃避问题的人。大多数写不出的时候,我会翻看储存在文件夹里那些写了一半写不下去却又舍不得删掉的烂尾稿。如果觉得一直坐着也不是办法,就会站起来,去书架上堆叠的笔记本找某天突然想到先手写下来的某句话,或从众多的书或杂志里头找划线标记下来当时读了非常有感的一句话。但我认为这些行为并不像在逃避写作,反而更像寻找方法脱离写作困境。不过,有时找着找着,不知怎的就变成上网找优惠机票、找优惠住宿、找最近看中的裙子查看有否减价……(真的不是有意逃避,不小心找偏了,才会变成逃避。) 斐:拖地、洗厕所、收拾桌面?同样是劳动,写作是搭建世界,家务是拆卸。破坏果然比建设容易。 辉:我买票进电影院,看动作大片。无需动脑只需心领神会的爽片,有把心中纠缠的死结一截一截地松开的功能。逃避写作的罪恶感很快一扫而空。 相关文章: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1:创作习惯篇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2:最痛苦的经验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3:写不出时,最常说的一句话……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5:是累了,还是真写不出了?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6:找回写作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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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不出”,从来都是写作的一部分——只是我们鲜少听人认真谈起。这一次,【文艺春秋】请来五位马新文学创作者,让他们说说写不出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做。五位作家,五种卡壳的模样,也许正是文字将至的前兆。 问:文艺春秋 答:郑泽榆、梁海彬、张尤蕊、孙靖斐、卓振辉 06. 最想去哪里“找回写作的自己”?可以是实地,也可以是幻想地图。 榆:会想回到过去灵光乍现的瞬间,定格,打开脑袋,X光身体,看透灵魂,看看这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神奇的事,天地与我之间有什么接通了。或前往宇宙漂流,再次放大我所有感官,发射我每根神经的雷达,叩问那些存在:为什么不再找我这个灵媒了?祂们好像回答:继续累积,继续思考,继续打磨。写完这些,我好像又灵光了一些。 彬:我很少去看自己从前的创作,但这一方法,对有些人也许有效。我会重读我很喜欢的作家们的作品,自己写作的初心往往就在其中。写作是我处理生活的理想方式之一,真写不出时,可以让生活“写”我—— 去读杂志啊新闻啊宝特瓶上的文字啊,去看电影啊吃点好吃的啊……就我的情况,那个“写作的自己”,总是在我自己的文字以外,真拿他没办法吖。 蕊:日记。而且百试百灵。无论是重读之前写下的日记,抑或写日记。曾经停顿的10年,虽没有创作,没有投稿,更没有参赛,但我坚持每天都写日记,就算日复一日的生活枯燥无趣,就如实记录枯燥无趣。如果真想写别的东西,就会刻意改变每日行程。原本搭公车去上班无需转站,却情愿提早15分钟出门,转乘另一班得中途换车的公交,仿佛只要那天车窗外的风景不一样,生活就会变得不一样。对我来说,写日记除了可以训练叙事能力,也是自我探视内心的方式,如果我还在写日记,一定是我还想继续写下去。 斐:去剧场。关进黑箱。那是实体也幻想的空间,还有我所喜欢的,坐着不动。 辉:要是真写不出,我会听歌。不是随便什么歌都听,而是听老歌。也不是什么老歌都行,必须是历经岁月淘洗依旧隐隐透着微光、勾起无数回忆、让心脏重新搏动(只是比喻)的老歌。让自己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从前不懂,后来明白了。小时候在新村老家的客厅,看书都伴着音乐。躲在阴暗角落、眼睛落在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音响传来如今的老歌当时的流行歌(也有当时已是老歌,因而如今是更老的歌)悄悄充斥整个空间…… 而那纯粹、无瑕、仿佛永恒的阅读时光,再次引领我,踏踏实实地回到切切实实的文学天地。 相关文章: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1:创作习惯篇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2:最痛苦的经验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3:写不出时,最常说的一句话……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4:逃避写作篇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5:是累了,还是真写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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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不出”,从来都是写作的一部分——只是我们鲜少听人认真谈起。这一次,【文艺春秋】请来五位马新文学创作者,让他们说说写不出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做。五位作家,五种卡壳的模样,也许正是文字将至的前兆。 问:文艺春秋 答:郑泽榆、梁海彬、张尤蕊、孙靖斐、卓振辉 03. 写不出时,最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榆:写不出来就别写吧,又没关系——真的吗?但我好久没写东西了啊,文笔和脑袋会生锈吗? 彬:写不出了,切莫说“写不出啊”之类的话,徒增烦恼。反正毫无灵感,不如自娱,不如说说逗趣的话,像是“哎呀我的灵感小邮差今天放假了喔”,或是“看来现在又是让左脚板和右脚板拥抱的时候了”,或是“只要我死死望着眼前的白墙它一定会给我透露出好的写作题材”。虽说这些和写作没什么关系,但是,好玩啊。或是做些无聊的事,像是找来一幅不好看的画来大大赞美它;或是找一小石子乱踢,它滚到哪里你就必须跟到哪里。虽说你未必便因此有灵感,但是,好玩啊。 蕊:我常跟自己说没关系,先放凉两天再写,字凉了可以反复加热。可是,有时一拖就是两周,两周写不出也没关系,结果两个月就过去了。自从写完《次女》的书稿后,已经快3个月没写成一篇文章,现在开始感觉有些焦虑。 斐:平时脑里已有太多对话,真的写不出来的时候,我会试着放过自己,做一些背离语言的事情。听纯音乐或陌生语言,看视觉图像作品。 辉:写不出就不写,没什么大不了。 总有写出来的时候。写作除了靠直觉,时不时也得让“信念”派上用场。别慌,别被负面情绪击垮。吾非乐观通达之人,此乃历经百般心酸总结而成。 嗯,以上仅供参考。概不负责。 相关文章: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1:创作习惯篇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2:最痛苦的经验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4:逃避写作篇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5:是累了,还是真写不出了? 【文学Q&A】当我写不出来的时候 06:找回写作的自己
4月前
都说文学奖的影响力江河日下,但月有阴晴圆缺本就是极其自然的事。趁它仍有余光,我们来天马行空一番,看看文学奖还有什么可能吧。本期【文艺春秋】请来五位文学创作者集思广益,谈谈文学奖的新模样。谁知道呢?没准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这玩意又可以继续热闹些日子…… 【问:文艺春秋  /  答:孙靖斐】 01 巴黎奥运打破传统,将开幕典礼移出体育馆。你觉得,文学奖颁奖典礼不在剧院或礼堂办的话,还能在哪里进行? 奥运开幕走出体育馆,城市地景俨然都成了竞赛炫技的布景板,我幻想文学奖典礼也走到户外。近似音乐祭的设定,在户外草坪搭建舞台,观众与嘉宾席豆沙袋(或折叠椅)而坐,更贴近城市土壤脉动。 (私心偏好豆沙袋,因为音乐听着听着就躺平好像也不赖——) 比剧院礼堂多了不确定因素,可是那也是我们喜欢这届奥运开幕式的原因,野蛮滋长的生命力瑕不掩瑜,还有那种阴雨硕鼠偏吓不走我的铁齿。 或像古晋河滨公园地带,颁奖台以外,有步道可跑步,有空地可摆摊或诵诗奏乐。摊位可以是户外咖啡座,流动吧台,或售二手书、小志和胶片,也提供诗文占卜。一种限时营业,期满关闭的临场感。温婉悠长的沙贝琴声,它让喧嚣轰炸的流行歌曲失色,不过只有愿意驻足倾听的人才能接近它,我想这些都是文学(奖)现在的意义。 02 文学奖不评文学作品(文章)的话,还能评比什么? 直觉其实想到体检报告。文学创作和生活太多事情有一种共性,都是修行斗长命,因为神童是人间少数,祖师奶奶只有一位。 退一万步讲,我想像写美食文学的比赛做一桌菜,写体育文学的来跑一场马拉松(也可以是球赛啦但我偏爱村上春树那种只跟自己斗的清高孤僻)。 独立存在不影响文学作品评比。 03 早一步策划、最后一分钟行动、看准时机不早不晚地出手。以上这三种写作态度,哪一种对得文学奖最有帮助? 我相信对文学奖有所求的人都会提前策划,那可能是日常素材的细密积累,也可能是研读得奖文集,又或是进补写作课。 虽然个人很爱奋斗到最后一分钟,每次懊悔每次重犯,但我要承认,最好的时机不由自主,对缪斯女神应有敬畏之心。你必须准备好等她来,什么都不做干等着太失礼了。 04 不需考虑可能性的话,你的梦幻文学奖评审名单是怎样的?有哪些组别?谁当评审? ​ 除了上述非文字评比,也可设组别如下: 把老土的题材写得最新颖 把无聊的故事写得最跌宕起伏 最没有得奖野心的好作品 最适合影视改编的作品 评审就找各领域的佼佼者吧。 05 现今的文学奖还需增加什么元素,来让它不在影像洪流威胁中苟延残喘……哦不,是立地成佛……啊抱歉,是至少不再节节败退? 我感觉迅速流失的是人们对文字的崇敬之心,除了文字我们有太多其他选择。但只要还有人在使用文字,相信文学的美和力量,还有写作者坚守着书的梦,它就不会彻底消失。支持文学奖推出书或影视改编补助,让获奖者的成就感不止于一场典礼一座奖杯。 06 如果你有一个神奇的大喇叭,可以对世界上著名的文学奖呛一句话,而这句话会被全世界的文学创作者放在心上,你会呛什么? 与其担心AI害作家失业,不如先刷掉比AI创作更油腻的作品! 相关文章: 【特辑.非常文学奖】王修捷/创作者别互相瞧不起! 【特辑.非常文学奖】牛油/全世界最好的作品,你还没读到! 【特辑.非常文学奖】疯木圣上/我要喝很醉! 【特辑.非常文学奖】孙靖斐/先刷掉比AI创作更油腻的作品! 【特辑.非常文学奖】吴健闻/想看文学演绎奖可以玩多尽!  
1年前
拾荒也即收集,而且边缘,隐秘。《深夜拾荒手记》(按:作者为陈凯宇)多篇写城市地景,内里折射房屋和家庭。在亲切狎昵的语言里,人们混杂用词,偶将“那间屋子”唤作“那间家”。而“甘榜”有时徒留街道命名用途,作地方和记忆的挽词,或在更多时候作为精神牌坊——“甘榜精神”(kampung spirit)。 海可填,土地可再生,它们都是城市的医美术,而繁华市中心地带的“天空刮刀”,更是科技对抗自然,人定胜天的阳刚隐喻。城市发展无论国境和远近,再造神话再创世纪毫不惊艳。但如果感性逊于理性,纪实屈居虚构,一如怀旧注定让路发展;在写的人只得借由文字,是为记忆的钉子户,拒绝拆迁,拒绝遗忘,时而心甘迷途。 选择拾荒,弃安居换洒脱 拾荒也即收集,而且边缘,隐秘。《深夜拾荒手记》(按:作者为陈凯宇)多篇写城市地景,内里折射房屋和家庭。在亲切狎昵的语言里,人们混杂用词,偶将“那间屋子”唤作“那间家”。而“甘榜”有时徒留街道命名用途,作地方和记忆的挽词,或在更多时候作为精神牌坊——“甘榜精神”(kampung spirit)。离家(hometown?kampung?)远行的拾荒者,也“离开学历证书不被承认,存在一再贬值,拥堵和冲突随年加剧的家和城市”。拾荒相对于安居,相对于温良恭俭让,以一室窗明几净为代价,换取洒脱和自主。他却又是陷入邻国/异国的物质、消费和新身分幻想的糖衣诱引,却不见得就逃离了门锁、揿掣以及其他水电网的日常龃龉。拥有越多,会不会才是愈见匮乏和破败? 爱不仅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对他者丰富多元五花八门的想像,爱是有勇气自毁而见他者。韩炳哲《爱欲之死》说资本化的消费社会是“相同者的地狱”,因而爱陷入垂死挣扎。来到消费社会花园城市,拾荒者即便挣得与猫的片刻亲密,却也“只想尽可能保持生活的极简轻省。不成为爱猫之人,不给猫取一个只有自己会记得的名字,便不会陷落一厢情愿的无底圈套”。 做猫做狗,远离文明囹圄 隔离的猫。世道如此,我们做只猫做只狗不做情人。无论爱情、亲情,抑或是校园友情。情人的命数多舛,经受染色,经受心事外翻,经受善意或恶的欺瞒,经受相看两厌。不若流浪狗远离文明囹圄,无所谓正常作息三餐定时,不受饥渴折磨,没有皮相焦虑。《人间失格》的叶藏,不也对社会仪式规律如一家子同枱吃饭一样深恶痛绝吗。 “不锁,可以吗?”“门始终紧紧闭锁,门内的人却想看得清清楚楚。即使张望不果,我也从未要开门惊扰”——文字若是炼术,写作的人遂从中取材筑起自我,试探内外边界,既拾荒,也窥看。
2年前
听我这样唤你,你会欣然微笑还是佯嗔推拒。 关于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可是少女径自发光发热,也径自黯然神伤,难怪往往爱人伤人而不自知。而你的好,从不让人酸溜溜的受伤。 记忆中你一直那样慷慨明亮,也爱说故事(而非说教),一如你爸。因此我们总是那么期待你们来访的日子。从儿时的玩具巧克力到初长成的芳草面膜发油护手霜,你赠予的礼物永远丰足又合宜,而且故事从未间断。 小时候你来,以红楼儿女纷纷为房间命名的意趣,考我和姐姐如何为睡房命名。彼时表哥在一旁搭腔,用我们的名字和喜欢的颜色凑成“蚊子进城”。 到底是一场midnight girls’ talk,一阵笑闹后表哥只好被你赶出房外。蚊子进城大哥出房门,可说来惭愧,现在我也只记得这个无厘头的笑话,后来居上的正经名字,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我决定一意孤行地相信你会原谅。 虽然你不曾纵容我们调皮捣蛋——你是调皮捣蛋本身。 你爸说过,从前还只有我爸和你时,有天他带你们上电影院,进场后我爸说要买门口的冰淇淋,你爸说不行。你倒慧黠,只说要到外面上厕所,经过那冰淇淋摊才说要买。 已站在摊前,还能不买?说起这件事你爸仍在笑,笑你的小算盘,也笑自己甘受算计。 5岁那年随爸妈到吉隆坡找你,你带我看新上映的《海底总动员》,中场我已不小心酣睡在你大腿上。故事并不沉闷,只是当时我还不知道,长大后的安睡属于一种能耐。本来是近乎直觉的信任和依赖,却像极那些我拥有过不很奢靡但别具纪念意义的小东西,明明珍惜,却容易莫名其妙的掉了就再也找不回。 你没有怪我糟蹋戏票和心意,散场后还给我买了森林家族小老鼠玩偶。用一个下午便餍足了小孩心愿,也让我爸妈放了个短假拍一阵拖,光有天真无知的少女心,哪能那么周全? 你有的一切,例如巧笑倩兮或精妙文思,向来看似信手拈来毫不费力,总轻易让人视为理所当然。我儿时唯一的疑惑是你模糊浑然的嗓音。你不在的时候大人口舌松动——很大程度是希望我们也尽量拥有绝口不提的体恤——我才知道那年你怀表哥时,也正与鼻咽癌顽强搏斗。跨过生产与抗癌两道大坎,疗程在把你救回来后却屡屡邀功,它的副作用不仅管你节制饮食,也渐渐要走你的嗓音和听觉。 我不喜欢人们将他人的磨难,粗暴草率地赞颂以“生命的考验”。考验这个词傲慢,一如际遇经常作为各种赏罚之隐喻,但我无法拒绝为你的坚强意志所动。 但我还是不相信奇迹的。奇迹多是消极等待,怎都不比大步槛过动人。你携表哥大步槛过,不足月匆匆到来的他后来茁壮成长,而且继承了你的俊俏——小时像你,长大像爸爸,如你所说是此生最满意的作品。这说法好玩也好笑,又想起蚊子进城那晚上,你竟为了我们把他撵出去,忽然觉得自己面子好大。至今想起来仍会窃笑,是因为也记得从前我们旅行,深夜有人敲房门,开门后不见人影,戴一张恶鬼面具的表哥倏地冲进来,吓得我们尖叫不已。 想来他更像你的reprise。那年圣诞家庭聚会,你也用一张大红被子把礼物张罗起来,一副圣诞老人的模样跑出来。少女初见世间好物,难免也想一一攥在手心,可你没有。你所有的,总是巴不得别人也都有。于是甜食花茶音乐剧,我只顾着尾随你身后流连忘返,几乎忘了你往往不能与我们同乐。我太任性,以前自顾自的开心,最后也自顾自的伤心。 你走之后,好多人慷慨分享和你的故事,才发现原来许多你给我们的,也给他们;可我还有什么好吃醋妒忌的呢?你便是那样不偏心。 人类习惯对少年少女宽容,深知他们的迷人之处经常关乎易碎和挥霍浪掷的本性。要到多久以后,去挥霍和珍惜才会是同一件事情? 其实不愿你是女神 送别会上闺蜜念出她写了却来不及寄出的信,明信片上两个卡通少女是你们,一个叫美美、一个叫航海。而我好羡慕美美和航海的友情,纵有6年嫌隙也终可冰释,而且摊在半世纪的交情面前,何足介怀。于是我知道,以后不小心又要和哪个谁闹别扭时,也会想起你们。 去年生日你和闺蜜庆祝,照片里桌上左右两侧各一块插上蜡烛的蛋糕,你说这摆设岂不像拜神,我油腻了一把说毕竟是女神。可我其实不愿你是女神。宁可你自此是百无禁忌的老少女,大啖美食毫无顾忌,爱哭爱笑自在随心。 如此我才可以放心和你说再见——我是从来不擅长的,但这次也要节制没日没夜没分寸的伤心了。 我喜欢并且和你提过的作家们都聊过少女的事。你曾回复我:谢谢你指导我维菁的创作风格。如今我尚可斗胆敞开你写的邮件和讯息,唯独这则每次看到都要哭一次,你怎么还那么谦卑?扯远了反正狸奴女子说,少女与中年女子的关系若非母女,账目大多算不清。但再见的意思是,把你放在心中一块澄亮处,时时常相见。那包括日后又要为莫名其妙的事情伤心想哭时,与其自责,却不如耍赖的想:又不是只有我这样。我不管,反正你总要我记得疼自己。 也要继续讨厌陈词滥调,继续有恃无恐向外走——人鱼女子说流浪的人不漂泊,心底必然有份归属感,容许他有恃无恐向外走。 而你向来走得快,不放水我是跟不上的,唯有亦步亦趋,学你脚步轻盈但赤诚对待世间的奇花异草名画剧作,或是越往前越容易纠紧打死结,不得不花上更多时间来解剥的人情关系。 那么就,再见啦。
3年前
4年前
如何把一座城市留在心里?旅途中,常用便携小物速写一个地方——绵软或粗糙、红白格纹或几何花样、透明易碎或几经磨砺的暗哑。在布拉格跨年后,买月历庆祝新年伊始,而后在马拉加城堡花园捡拾小松果、隆达的白底蓝纹西班牙瓷砖、莎翁小镇斯特福拉德的奥菲莉亚丝巾;还有零散的一些至今始终没寄出的明信片。 送礼有几种情况,一在买下的瞬间已开始迫不及待,期待见到对方拆礼物的样子,那焦灼时时煎熬内心,随时要让惊喜穿帮;一是闭眼咬牙赶紧送出去,经不起一再端详和揣摩,否则就要忍不住占为己有。 在约克郡看见印上英国王室照片的明信片,随口问旅伴E,真的会有人买这种吗。她幽幽说:我会呢。也有朋友专挑构图和角度抽象的明信片,错开城市景点最直白又易于辨识的特征。 旅途中的囤物行为,常让我想起从前看过的一个比喻。观众在电影散场后,回家疯狂搜寻明星花边新闻的行为,就像一夜欢愉后收集对方内衣裤,毫无胜算的痴情单相思。读大学的时候,出国交换回来的人,书桌布告板往往贴满旅行照片,盛放一座朝夕相见的怀旧版图。所以旅途结束后的收集再展演又意味着什么呢? 曾经我们以为拿食物当手信就显得潇洒一点,吃完也就没了,然而食物难于收藏,要送人的能看不能吃,其实更为难。物件的形体占据空间,本来就是天长地久的代价。天长地久就是抵挡时空流动的擦撞,视保质期如无物。 和二十几斤的行李相依为命三个月,包括搬抬行李上下电梯阵亡的伦敦地铁站和宿舍大楼,或是急忙下火车赶往相距甚远的月台转车。每每有肾上腺激素爆发的刺激,不过刺激的事情贵在体验,而不是习以为常,试过就好了。就像活到二十几岁,在许多人眼里仍在稚嫩闯祸的年纪,然而和同龄人聊起,无不觉得从前许多新奇事物诸如过山车和跳楼机都是无事找罪受,现在小则头晕反胃,大则心悸恐慌,再也想不起它们的乐趣从何而来。 无可奈何的我们长成了无趣的大人,不爱挑战极限了,还是多一些从容和余裕吧。 不过还是喜欢在路上,还未抵达的正在进行式。车站与行走的车,都是离开和抵达、迎接和告别的其间。有一次坐火车,邻座的老先生不断和月台上的妻子挥手飞吻道别,直到火车开到他们再也见不到彼此的距离之外。还有从隆达回返马拉加的巴士上,前排坐了一位难掩兴奋的老先生,比手画脚的和妻子说话。虽然丝毫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隔着座位的缝隙里,目睹他博妻子一笑的积极努力。妻子寡言,只微笑着点头。身处在这些似很浪漫偶像剧的画面当下,其实也没想像中那么戏剧性,只是觉得自己好闪。 然而旅途上也不会只有神仙眷侣,反倒经常是关系的试金石,让怨偶或塑胶友情现形。前往布拉格的火车上,车厢对面就坐了一对亚裔情侣,年轻女孩不断抱怨,从男友订到的逆向座位开始——晕死了她说。很遗憾的是基于语言相通,一路上她的怨怼全然传进我们耳里,通畅无阻、毫无代沟。此时此刻终于深刻感受到巴别塔的祝福寓意。 显然我是倾向躲在角落静默凝视的旅人,不热衷参与但也有不得不的时刻。那次因为错过了火车,在赫尔的车站焦灼失措。然后就遇到一名将要前往机场飞泰国的大叔,近乎同情地塞给我两串POLO糖,还问我有没有口罩。疫情开始流行之后,一句轻轻的“take care”也前所未有地真诚起来。 午后隆达的麦当劳只有我们,和三个围坐着打闹的当地小男孩。经过的时候,他们的灼人目光看得我们颇为烦躁,到底在看什么呢。离开前,一个男孩鼓起勇气上前来,怯生生的要求我们帮忙合照,原来如此。相片里三人站得笔直认真,对待这段友情想来也是同样的珍视和小心翼翼。小小的手机不是全新时髦的品牌款式,像素模糊,却显影一桢无限青葱的画面。读中学时,放学后常和朋友到城中坊麦当劳虚掷光阴,其实就是那种青春感。也几乎是在那时有了第一部智能手机,形状圆短的Galaxy Ace如今想来也算鸡肋,当时流行的相机滤镜是Camera 360的大粉暖色系,对比度暴烈而画质低矇,真的只胜在青春无敌而已。 在路上,总是匆匆掠过的人和地方,也还有那些短暂住过的旅宿。布拉格的Airbnb小单位,简单布置两张单人床和一张碌架床,自告奋勇选了那个最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所以我不该反覆问家里那猫,为什么总是跳到高高的橱柜上,一副俯瞰众生的清高还总让人找不到。而那个布拉格房子里没有吹风筒和餐具,旧洗衣机笨重鲁钝,却相貌堂堂摆一座黑胶唱片机,小箱子里挤迫收纳的专辑有披头四和芭芭拉史翠珊。反正屋主的生活轻重很明显。 在马拉加则住进一所丛林风旅馆。铁片焊成一体式床架与储物柜,未至于破落但已各有劳损走形。我同样睡上层,一翻身就要哐啷作响,撼动一屋子人。在那样的风雨飘摇里完稿,也认识了同住的两名阿根廷女孩。我们入住的夜晚是她们的临别之夜,地板在她们敞开大行李箱后就罕有行走的余裕——所以旅行的笨重不洒脱非我独有——两人还选了热辣劲爆的流行乐曲做打包行李的背景音乐:“You can join us and sing together!” 人在西班牙,无论是当地人还是游客,一样热情如火。 后来从三岛由纪夫读到“结草为庵”一词,说到日本和讲求稳固牢靠的西方建筑风格很不同,因为地震频仍,宁可就是草芥,轻易崩塌也轻易重建,山无棱天地合,不过春风吹又生。再往后读几页又出现了“会者定离”,珍视旅途中的相会无论好坏,龃龉和恩惠都是无比真切的,却从不奢想留着什么。这包括离开维也纳前把毛帽落在馆子里,明明想起了失物处却不能回头,否则就要错过原来的火车班次了。即使它是故人所赠,有再也买不回的款式和意义。因为进行式的旅人永远在赶路。
4年前
4年前
葡萄牙曾是称霸一时的海洋殖民帝国,也诞生了勇于探索的民族。圣哲罗姆派修道院前的广场竖立发现者纪念碑,立碑的地方据说正是地理大发现的启航点。 维菁说流浪的人常常看遍万千景观,却看不到人。不过,多舛的里斯本之旅就不是那样了,短短三天的旅程经常靠善良的人们营救。 里斯本之旅,始于错过深夜巴士的困境。当时在塞维利亚车站遇见一名同行的奥地利女子,耐心协助我们与巴士人员协调。从事治疗师的Eva,散发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清晨平安抵达里斯本,但城市像是还未甦醒,一片昏暗萧索。Eva陪我们找到了前往旅馆方向的巴士,N将一个暖手包分予她,我们就此分别。 葡萄牙曾是称霸一时的海洋殖民帝国,也诞生了勇于探索的民族。圣哲罗姆派修道院前的广场竖立发现者纪念碑,立碑的地方据说正是地理大发现的启航点。它彰显葡人对探索世界之举的敬仰和骄傲——站立其上的人物雕像除了远航事迹的迪亚士、麦哲伦与达迦马,还有作家、画家与编年史家。诗人卡蒙斯同在其列。 国土狭小、资源短缺迫使葡人在15世纪踏上跨海扩张的路途,而1755年的里斯本大地震和随之而来的海啸与大火,几乎摧毁了里斯本,也就此陷落了一个海洋帝国。 在里斯本市区,自然要乘上28号电车穿梭城市。其间途径里斯本大教堂,这座城里最古老的教堂历经数次地震与大火,留下今存的面貌。 而后电车驶入阿尔法玛老城区,地势倾斜的街巷延绵了整座城市的起伏曲折。 里斯本的交通以电车和升降机最具代表性,无非是让人们少费点力气,也能把寻常日子过到稍高稍远处。其实何需远大的征服理想,只是将生命大半光景耗在周而复始的上下斜坡,就足以构成薛西弗斯式的徒劳和耗损了。 除了碰见什么都觉得好玩的旅客,谁能天天这样不感疲乏呢?出于观光意义,我们甚至可以为了体验圣胡斯塔升降机排上半小时的队。 若是当地人,大概也会觉得莫名其妙,一如中环半山扶手电梯,只有在旅人心中才始终是重庆森林、阿菲和633。 还好圣胡斯塔街也很热闹,排队时一旁还有街头乐队驻唱。 石板街和彩色瓷砖拼贴的小商店也是里斯本城区的典型风景线,还有火车站对面贩售平价餐点炸物的小食店——它们的平易近人又让我想起香港和未曾去过的澳门。 每种语言有它不可译的词汇,侧向诠释那个民族无法轻易转述的情感和文化。葡语中的“saudade”描述失去某些人事物的失落和忧郁,在那之前经常有深深眷恋。但人们也可以对从未发生的事物感到“saudade”,不曾发生却似曾拥有,是有别于怀旧(nostalgia)的幽微怅然。 隔天前往小镇辛特拉。辛特拉距离里斯本市区约25公里,是欧洲首个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文化景观的欧洲城市,澳门人还给了她一个极美的名字——仙德丽。镇上遍布古老的庄园城堡,经由崎岖山路探入幽隐秘境,恰好呼应了它玄秘奇幻的名字。 辛特拉以西的罗卡角面朝大西洋,是欧洲大陆最西端,曾被葡人视为世界的尽头。发现者纪念碑上的诗人卡蒙斯为它写下“陆止于此,海始于斯”的诗句——行至天涯海角的浪荡决心,会不会就是他们深入血液肌理的浪漫细胞呢。 旅欧大半个月的舟车劳顿后来到罗卡角,如同世间只余下大西洋浪潮和海风的呼啸。它的广袤无垠和苍凉,却宽宏吸纳了旅人身心内外的疲乏和噪音。 原也打算在同一天前去大名鼎鼎的佩纳宫。可惜山上交通不便,景点之间不甚互通,需要回辛特拉火车站换巴士。抵达佩纳公园的时候,已经过了开放时间。偌大的国家自然公园有严格的营业时间,实在不能随意放行。其实导览员好商量,他破例让我们用同一张门票,隔天再来。 然而还是要落寞失望的。天色将暗,大门前停靠大量旅游车,准备载客踏上归途的浩大阵仗。司机Carlos一眼望穿我们的失落和窘迫,说愿意免费载我们回市区,明天请早,还能再去其他景点。 犹豫了一阵,我们还是搭上了他的便车,直接从辛特拉回返里斯本市区。 Carlos大叔的豁达爽快让人逐渐卸下戒心。聊到辛特拉境内城堡林立,他只觉得再大再华美的城堡,远不及自己的家。然后说到语言,便又提起了那个日语的“arigato”源于葡语“obrigado”的传言——两个词汇又都是道谢之意。我感到Carlos对葡语文化的自豪,特别在他开始吐槽英语文法的愚蠢冗杂之后。 而今想来,车子经常出奇地适合成为告解之处。在短暂的路程上,彼此共享一方空间,也许轻松无厘头,甚或推心置腹,里面总有故事的交易。少了直白的四目交投,司机与乘客之间不用那么快见到彼此奇怪的地方,即便牵扯交易,也不需要剑拔弩张。 我们是同路的,不过旅人的目的地,只是司机的下个起点。
4年前
在人们熟知的地域想象中,南方热情奔放,闲散而不拘小节,不同于北方的拘谨湿冷。在西班牙的时候,只到过南部的安达卢西亚自治区,无从对比首都马德里和巴塞罗那,然而从跨年寒冻的奥地利和捷克南下,冬末的西班牙固然还冷,却仿若感受到久违的暖阳热络。 也可能是生于马来半岛以南使然。在那所谓的南部边陲地带,念中学时日日吹拂咸咸的海风,经年累月地晒黑手脚。日复一日的潮汐涨退间,提醒师生把停在海边的车子移走,以免遭到涨潮没顶的课间广播,是沿海而生的校园回忆。沿岸从小食档口云集,直到后来建成连锁快餐店——那油烟炉火气,于是记忆中的士都兰海岸,从来不乏海蟑螂与硕鼠眷顾。 旅欧的时候独爱调料丰富、口味纷呈的南欧美食:葡挞、海鲜、tapas小菜、Sangria艳红水果酒,以及各种各样的米饭面食。在中欧连日大啖肉排后,还是会想念那些平易近人的食物,一如跨年,其实也就是前后几分钟的狂喜盛宴酣畅淋漓,今后的寻常日子还要那样过下去。 南欧美食是comfort food,剥开日常的细密惊喜。吃过西班牙烩饭(paella)、意式炖饭(risotto)和葡萄牙炖饭(arroz de marisco),虽然都是米饭但口感极不同——旅欧之前,不曾知道自己那么爱吃饭。写《饮食男女》专栏的蔡澜曾向读者征求comfort food的译名,我想米饭对异乡人来说,就是其中的“回魂餐”、“开眉菜”吧。 南方的安达卢西亚,连动物都格外热情不怕生。途径马拉加的露天古罗马剧场,只见到几只橘猫在拉起围栏的历史遗迹上慵懒憩息。而后登上摩尔人城堡(La Alcazaba),将马拉加的市景尽收眼底,还可远眺地中海。城堡塔台上停靠海鸥,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气。 其实安达卢西亚的海岸都有温暖和煦的名字——太阳海岸、圣光海岸和热带海岸,一如胖橘和海鸥的大剌剌懒洋洋。 到过安达鲁西亚的马拉加、龙达和塞维利亚三座城市。马拉加马拉加,念起来像马六甲。历史古城往往刻下政权更迭的遗迹,一如史书和如今的马六甲,都有葡萄牙、荷兰和英国的殖民影子。而安达卢西亚早期虽受罗马帝国统治,后来也由摩尔人统治近七个世纪,因而极具伊斯兰文明色彩。宗教文化混融的建筑俯拾即是,像金灿华丽的塞维利亚王宫,是典型的穆德哈尔(Mudéjar)建筑,结合了伊斯兰教与基督教风格。 还有马拉加大教堂,自1487年天主教君主重夺马拉加,便把原有的清真寺改为天主教圣殿,后来才建成了今天所见的哥特风教堂。因为右边的高塔并没建成,所以教堂也有“独臂妇人”(La Manquita)之称。汲汲营营的姿态在西班牙是罕有的,他们并不热衷于完工。19世纪开始建造,至今尚在施工的巴塞罗那圣家堂也一样。 圣家堂预计终于要在2026年完工,但马拉加大教堂似乎真的不打算建下去了。 因而,马拉加的随和随性、善于变通,也不时让人想起熟悉的马来半岛古城。 因为听说马拉加前往隆达的火车景观美不胜收,我们在夜里兴冲冲网购火车票,还努力研究视野较好的座位,隔天一早就到了月台。眼见班次快到时,忽然有车站人员带领一众旅客前行,语言不通的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尾随队伍,穿越火车站旁边的一扇门,最后就在那路边搭上了前往隆达的巴士。 原是火车在那天不明就里的临时停驶了。虽然不是结果论的人,也只能无奈接受。 因为语言不通而吃的亏还在后头,那个深夜从塞维利亚出发到葡萄牙里斯本,我们看不懂月台告示牌,柜台也没人,迟迟没有等到巴士。最后我们只好临时补票,上了另一辆前往里斯本的巴士。 后来才知道原来的巴士公司派了不同名字的巴士来载客。到了中途休息站的时候,那辆巴士竟还就停在隔壁。凌晨坐上红眼班次,身心和手机电量一样低迷的我们,实在已经不懂该做何反应。 如果没有那一趟巴士、如果刚好客满——虽然临时补票的昂贵让人捶胸顿足的心疼,无论如何还是有侥幸的成分。 还有在参观马拉加摩尔人城堡时,跟着长长的人龙排队购票,到我们投币时,机器忽然就故障了吐不出门票。一旁的柜台人员用便条纸写了几个字给我们,说用那来进场就好。购票处距离城堡入口有一段路。揣着那张临时门票成功进场之前,整颗心都虚虚的。 这些小确不幸事件,像极了熟悉土地上的成长经历。有点懊恼、有点荒诞、有点莫名其妙,然而所有的哭笑不得也都只有那么一点点,不至于让生活过不下去,气一气也就该放下了。 也许正是一种南方式的洒脱。
4年前
4年前
邻近圣诞节来到维也纳,天气和穿着严寒。圣史蒂芬教堂是维也纳的心脏,连接城市血管一样的地下铁出口。四周繁华商街环绕,毗邻的商业建筑物布下香奈儿广告,女模手握的雪花球里封印N°5香水,馥郁的佳节消费气息弥漫扑鼻而来。 才发了打卡的限时动态,好友鱼的回覆讯息从电话蹦出来。小学的我们沉迷莎拉·布莱曼,一张Symphony维也纳演唱会专辑听了好久。若没有鱼的提醒,实在想不到当年那场演唱会,原来就办在圣史蒂芬教堂。机缘巧合下,十年后几乎浑然不知的朝圣了。 圣史蒂芬教堂里烛火摇曳,光与影在镜头前失焦闪烁,身穿一袭鲜红长裙的莎拉登场。裙上的束腰设计不免让人想起古老的挤压美感,而她的双手又戴金属铆钉手镯,十只手指涂上黑色指甲油。 其实比起开场的Pie Jesu,我总是更喜欢第二首《恶之花》(Fleurs du Mal)——后来也必然要想起19世纪酒神派诗人波特莱尔的同名诗集。莎拉以复仇女神强势回归的姿态又复走进教堂,直至曲末重复吟唱“Comme les fleurs du mal/Un amour fatal”(恶之花一般/致命的爱情),以此结尾。 长大后重温《歌剧魅影》,才意识到故事里的纠葛三角恋之中,克莉丝汀和罗尔之间的才子佳人配还是单薄乏味了,何堪相比既是天使也是鬼魅、是恩师也是恐怖情人的Phantom。 因为层次繁密纷呈,所以引人入胜地耐看。而维也纳恰如气质美好的熟龄女子,庄重典雅也有几分时尚——也可以暗黑反叛。 每个城市都有它的周边明星(们)。简要列举的话,维也纳是弗洛伊德、莫札特和茜茜公主。他们以布偶、瓷杯、巧克力、磁贴等各种模样,填满了维也纳的商店橱窗。咖啡馆和甜点也因他们闻名,诸如弗洛伊德和其他知识分子群聚的中央咖啡馆、茜茜公主钟爱的沙赫蛋糕,还有直接以音乐家命名的莫札特蛋糕。 有人说维也纳人热衷泡咖啡馆,但比起咖啡种类更迷恋甜点。慕名前去的沙赫咖啡馆店外大排长龙,出于一种入乡随俗,候位时旅伴分头行事,从对街的莫札特咖啡馆外带莫札特蛋糕和苹果酥(Apfelstrudel)以及街边小吃店的沾酱烤肠。后来店员给寒风中排队的人们都递上一杯热茶,这样的体恤似乎让场面变得更有趣了。 天寒地冻的季节里,重口味也变得理所当然。整扇烤排骨、比脸大的维也纳炸猪扒(Wienerschnitzel)之外,蛋糕咖啡上往往挤一层厚重忌廉,橙汁里也可以加肉桂。夜里在美泉宫外逛圣诞市集,季节饰品兴致缺缺,冷天里,还不如一颗面包汤碗和咸脆的黑香肠吐司暖胃暖心。 至于奥地利国家图书馆,与其说是图书馆,更像置身于巴洛克宫殿。四周壁画延绵环绕,直达波澜壮阔的穹顶壁画,两层楼高的桃木书架古书云集。它的富丽堂皇轻易让人想起《美女与野兽》的图书馆。不同的是文物珍贵,何止由不得贝儿放肆——书架旁的木梯丝毫不开放使用,大厅内也禁止使用闪光灯、禁止喧闹(虽然这本是拜访图书馆的普罗常识)。然而,在那里也遇上了确实来朝圣的人,在阅览音乐家手稿时忘情读谱唱出声来,尽管比起我们的观光心理要诚恳多了,却也很快被保安严厉阻止。 临别维也纳的夜晚,偶遇一出经典芭蕾舞剧《海盗》(Le Corsaire)在维也纳国立歌剧院上演。歌剧院慷慨,在大堂外直播演出还设有座位,让行人免费观赏。 我们就在摄氏零度的异国大街上,看完两小时的芭蕾舞剧。 自游香港后就好喜欢电车。在欧洲也常见电车,却多已换成现代化的款式,和遗忘时光的港岛叮叮车不可同日而语。但维也纳尚有观光马车,是穿行街道的古典遗绪。 而我依然喜欢看城市的背面街角的巷口,游离城市的调性和规矩之外,偶有荒腔走板的意趣。我们终究和中央咖啡馆无缘,离开前见一名女侍应生坐在酒店大门前的台阶边沿吸烟,想是她的吸烟小憩时光(smoko)。 流连不同城市,常经过餐馆背后的小巷子,碰上还身穿制服的厨师或侍应生。工作制服象征身不由己,吞云吐雾则是从生活的逼仄中勉强挤出一点余裕,自由轻盈飘散空中。 那些徘徊门外装不进玻璃橱窗的物事,总有它放任自流的原因。
4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