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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耗

清明节的前两个星期,我和姐姐在妈妈家商讨上山祭拜父亲和爷爷一事。年届七十五的老母亲此时两眼发光,似乎听到她很感兴趣的事情。她仿佛回到了壮年时期,讲起话来朝气蓬勃,精神奕奕,仿佛许多年前电视广告那只装上某牌子电池的粉红色小兔,不停地擂鼓助兴。 “我也要上山去!”老母亲嚷道。 听到母亲这么说,我和姐姐像泄了气的气球。因为这么多年来,无论是祭拜祖先或是大扫除做年糕煮年夜饭,只要母亲一忙起来,嘴巴就会喋喋不休,缺乏耐性并紧张兮兮地,让身边的人无论是眼睛、耳朵都受罪。 这一次清明节,我和姐姐正张罗着祭品与食物,因为祭品很多,也不想让母亲起早摸黑煮食,所以我和姐姐打算一起分担工作,让母亲可以放松。但原来这些我们看似策划得天衣无缝的事,对母亲来说却有另外一番见解。 “你要上山做什么?三婶、五婶、大姑已没再上山了,你们年龄大了,在家就好,让我们这些年轻一辈来做!而且你上山,喜欢铺报纸在地上,我们要求美感,不要放报纸,我们要铺美丽的桌布。”姐姐对母亲这么说。但这些话仿佛一桶冷水,向母亲泼去;也像箭射向母亲的耳朵,听起来格外刺耳。 “这么说你们是不允许我上山了?我要去打点祭拜的东西!你们知道祭拜后土要放什么祭品吗?你爸爸、爷爷和奶奶一共3个坟墓要祭拜,祭品那么多,万一放错地方就不好了!我要去也不行吗?”母亲像个小孩,硬嚷着她要上山。此时的她也像个自以为足智多谋、运筹帷幄、滴水不漏、拍着胸脯喊“舍我取谁”的将军,仿佛没了她就祭拜不了先人,清明不了祖先。 之后,母亲的嘴巴依然没有闭上,而像开着机关枪,枪口对准我和姐姐这对中年姐妹火力全开。她怒轰我们这已出嫁的中年妇女多管闲事,说我们是太平洋扩建工程,管得真宽。 接着,她嚷道:“你们回去!不要来我的家!清明的事你们自己去打理!明天也不用带我去巴刹!我不需要你们!嫁出去了还多管闲事!我讨厌你们!我从来没有遇过像你们这样的人!” 妈妈骂个不停,一边将我带来的面包抛向我。“都给我带回去!不要来我的家!”她元气十足,骂人的时候还真看不出是个75岁的老人,像只炸毛公鸡,动不动就放狠话,要啄人。 姐姐的动作干净利落,她命令她15岁的儿子收拾东西快速逃离。而我因为原想留下来过夜,以方便隔天要带她上菜巿场,所以带的东西特别多,离开时因为得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逃离,却因拿太多东西而磕磕绊绊,格外狼狈。 我前脚一离开,母亲火速将大门“碰”一声关起,熊熊怒火在母亲胸中燃烧,仿佛困兽在咆哮。坐在车里,我的脑袋还是一片空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这几十年来她从未如此生气过,我们到底是踩到她哪条尾巴了? 我和母亲就这样冷战了好几天,母亲当天那一句“嫁出去了还多管闲事”让我的心如槁木,原来在妈妈的心里,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像毒蔓一样盘根在她心中。沉默像一块布,笼罩在我们之间,我内心深处仿佛贯穿了一个洞,嗖嗖地透着冷风。 两天后,妹妹带着她的洋人老公从澳洲回来的第一天,本来说好要一起去吃晚饭,我却因为听闻母亲有去而打消了一起聚餐的念头。因为我还没有心理准备要见她。那一个晚上被她丢面包,被她驱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我的心像树顺着纹路,从上往下完全开裂。常常说我们要有慈悲心,心胸要开阔,但是遇到这样的事,心里就是有一道坎过不去。似乎我们这一生中,无论读过多少书,悟过多少道理,亏还是没少吃。 但事后听妹妹说,妈妈问我怎么没来,不知道是她自己选择性过滤她的错误,还是她对自己的孩子没有隔夜仇;仰或她已经原谅我们,也和自己和解了? 比起父亲,母亲的确在晚年享尽了福报。虽然她年轻时为生活奔波,刻苦耐劳赚钱找生计,照顾家庭,每天起早摸黑为家庭张罗三餐。自从二十多年前她停止割胶后,几乎每一个月都得到孩子们给她的生活费。她平时也克勤克俭,所以每隔几个月就嚷着要去银行存放定期。她的晚年不愁吃穿,我们去旅行去吃大餐也会带上她。她想要去哪里只要开口向我们说,我们总会想尽办法为她实现。为了她晚年的医药条件充裕,我们不向保险公司买天文数字的保险,而是兄弟姐妹一起成立了自家的保险公司,每一个月每个孩子投入200令吉,一个月就能存1000令吉,如此积少成多,日积月累,如今该基金已有一笔可观的数字,将来母亲若需要,好歹也能为她提供舒适的养病环境。 子女总是对父母有操不完的心 母亲耳背有重听,与她说话得大声喊,就像翻山越岭,跑了十圈草场般耗尽力气,讲完一句话都气喘如牛。很多时候,她会因为听不清楚而误解我们的意思。幸好妈妈还受过5年的小学教育,用耳朵传达不了信息就靠写的,一句话解释不了就写10句,所以我们的写作能力像母亲那几间银行里的定期存款,越积越多,厚积薄发。 吵架后的第三天,我为她写了4页的作文,趁她不注意时将信扔进了家里的桌子上后离开。人家说文字比刀剑更尖锐,我给母亲写的作文,字里行间皆一针见血,有柔情得像丝绸的文字,也有像匕首字字穿心的文字。 文字里描述的除了平日身为孩子的我们对她的用心良苦,但她仿佛不知觉,也提醒她要惜福感恩,口吐莲花,做个福气满满的老人。我用自己的强项——文字,将母亲的心划得鲜血淋漓。在这信里,我写道:妈妈,你有被人驱赶过吗?你懂得那种滋味吗?人家把你的东西抛出去,叫你“滚”,像那天你将我的面包、手提袋丢向我,叫我“滚”一样。 约一个小时后,母亲拨了一通电话给我,她声音哽咽,说道:“你写的信我看了,你们都对我很好,是我自己不对!”接着她说:“不要学你的爸爸!我和他结婚多年受尽了委屈!他当年这么对我,我这一辈子都记在心里!” 原来我在信中问起妈妈是否被人驱赶过一事,竟让母亲想起了当年与父亲发生口角时被赶的那一幕。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忘记了此事。她这么说往事在我脑海开始走马灯搬浮现。那时候,年幼的我还因此担心妈妈半夜会离开,所以半夜都会悄悄起身看母亲是否还在。对一个年幼的孩子而言,言语暴力就是儿童世界的风刀霜剑,将小孩伤得体无完肤。 而我也在犯同样的错误,因为我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母亲想起那段不堪的回忆,这也是一种残酷。 我们做子女的,总是对父母有操不完的心,担心父母身体熬不了,担心他们吃不饱。很多时候,我们认为这种操心才是真正的亲情,才是真正的爱,却看不到“操心”给对方带来的窒息感,给彼此带来的消耗和束缚。就好像我和姐姐担心母亲因起得早而血压高,母亲却认为为先人准备祭品是她的个人价值;我们认为不让她上山是因为她也老了,行走不方便,她却认为自己行动利落,还能活蹦乱跳。我们认为她喜欢铺旧报纸在地上,并将食物放在上面拜祭会影响美观,她则认为她拜了几十年也是这样,没有什么不妥。 当我们操心别人的时候,本质上是在试图控制对方的生活。我们总认为自己知道什么对对方是最好的,对方应该怎么做,应该怎么活,甚至应该怎么想。表面上看,我们都是为了对方好,但实际上,我们在用自己的价值观和判断,去干涉别人的人生。 老人不需要我们共情。他们长期的习惯思维已定型,不会再为了任何事情改变。你若太过善解人意,很容易变成老人的情绪垃圾桶,最终只会掏空自己,压垮自己。人唯自渡,切莫渡人。记住成年人的世界里,只筛选,不教育;只选择,不改变。 保持适度的情感屏障,不是冷漠,而是一种自保。尤其中年人更应能量内敛,克己守心,不过度操心别人,才是对自己最大的负责。彼之砒霜,吾之蜜糖;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对吗?
5月前
8月前
有一只蜘蛛被我踩死在车上了。 话说,这只不幸的家伙是在7个星期以前的一个雨天,在我打开车门时惊慌失措地钻进我的车后座底下的。它有半个巴掌大,还有毛茸茸的脚,行动还快得让我措手不及。那时候的我们俩应该共情了——我们同样地害怕对方。 当时由于赶着去上班,我还是硬着头皮驾车上路,只是但凡路上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会心里一惊,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心想若我出了什么车祸那肯定是这家伙害的。不,我一世英名看来是要毁在这只八脚怪物的脚里了。 后来的几天,我每次上车前都会满车寻找它,以防它趁我不备出现吓人。把车停下后也会打开车窗暗示它识趣地自行离开。然而,几个星期过去了,车上并没有长满蜘蛛网,我也就理所应当地松懈了下来,觉得它应该已从车的某处钻了出去。只是会偶尔想起这事回头看一眼后座。 然后,前天晚上下班时,它居然带着毛茸茸的八只脚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还从同一个地方钻进了车座底下!可是这一次不同的是,它的速度明显比上次慢了很多。我就纳闷了,我车上有食物吗?它怎么那么长命啊?它是太上老君转世而来的吧?于是我赶紧上网搜索了一番。 网上说,蜘蛛可以存活10至20年。天啊,我崩溃了。我看了看我心爱的小白,再看看我的电话上那只张牙舞爪的蜘蛛。我……该不会要与它共处那么久吧?不对不对,我车上哪有什么它可以吃的东西。我拍拍脑袋再搜索了一番,查一查蜘蛛在不进食的情况下能活多久。4至8个星期。我回家拿起桌上的日历,算算也该有7个星期多了,这么说来它的寿命也该要到头了吧? 该与它一战决生死吗? 我一夜难眠。第二天上班前我又不安地回头看了看后座,一看后背都凉了。它正蜷缩在后座的靠背上呢。这么明目张胆的吗?是该与它一战决生死了吗?我看了看手表,由于赶时间,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提心吊胆地先上班去,心想回家再想办法干掉这家伙吧。我把车停好后回头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它又又又消失了! 到了下班时间,我如临大敌地打开后座车门一看,它就端坐在后座上。这一次看起来相当无力,也不逃跑了。当时我手上没有任何能够将它捕捉放生的东西,可是若此刻不行动,它可能要再次藏到后座下挠我心窝了。于是我犹豫了一下,果断抬脚将它踩死了。 那一刻,7个星期积累的不安也就随着它的碎尸万段烟消云散。 我知道其实这只蜘蛛应该无毒也无害,可是遇上一个那么害怕蜘蛛的我,是它的不幸。我这辈子最怕的两件事,一件是恐高,令一件就是这长着8只脚的祖宗了。而最后它仿佛放弃了挣扎,从后座下爬出来,就算在我打开车门的那一刻也只稍稍动了一下便不再逃跑。也许到了生命的尽头,它也只想找个解脱吧?对不起,我也只是个懦弱的凡夫俗子啊! 而我,从车子走回公寓的路上我不禁感慨,其实每个人心中不都有着那么一只蜘蛛么?它就是一件我们很害怕的事情。非常非常害怕。它可能并不具有攻击性,却偏偏长得那么吓人。它躲在我们身后一个看不见够不着的地方,可我们却知道它一直存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随时都有可能趁我们不备忽然出现。 于是在我们开车上路时,心里总是惴惴不安,觉得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吓我们。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一天我们发现,曾经害怕的事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甚至可能是那么地不堪一击。它从未想过要伤害我们,可我们却拿它来折磨自己,让自己心弦紧绷,消耗了自己的心力。 下一次如果还碰上蜘蛛,与其再与它斗智斗勇7个星期,不如找个朋友一起把后座拆开,把蜘蛛赶出车子,放过蜘蛛,也放过自己吧!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