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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宇彤

在城市边缘的一块空地,她把男人带来这里,每周一次。 那条狗还在吃东西。 它偏着头,围着地上的食物缓慢打转,舌头一圈又一圈地舔,像在执行一项艰难但熟练的任务。脖子僵直,仿佛卡进了一截不属于自己的骨头,无法低头,只能让整个身体围绕着嘴巴移动。 它曾吞下毒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它的食道像玻璃管那样僵硬,弯不下,也痛不起来。吃东西变成一件不确定是否值得继续的事。但它还是吃,一点点卷走地上的培根末、吐司边、盐粒。 那对男女经常来这里。他们的家在不远的街角,燃气灶是折叠的,野炊是他们计划内的习惯。他们不是情侣,也不算夫妻,更像彼此长期收容的版本。 今天的阳光不刺眼,鸟鸣有些密集。男人躺在椅子里,刚吃完一点肉,睡意缓慢地淹没了他。女人拿着烤面包吃生菜,另一只手始终没有离开男人的头发。她反复揉搓那些发丝,动作像在按揉自己乳房的轮廓,但节奏更松弛,像哄一个太晚才睡的婴儿。 男人的脸因为仰躺而显得年轻了一些,那种暂时逃离重力的青春感。女人看得出神,偶尔发笑。但她也明白,衰老已经开始了。原本是一两年前的预兆,如今却清晰地坐在眼前,就在那张她已经背下的脸上。她感觉自己像在训练一种新的审美能力——一种能让时间和爱并存的能力。 狗吃完又走了,屁股微微一抬,像从一场沉默的仪式中退场。 女人叫醒男人。她轻拍他,像对沉入水底的东西发出召唤。他站起来,步入她早早准备好的那个摇篮。 摇篮是她定制的。藤编,很大,大到可以同时放下几个婴儿。但对男人来说,仍然太小了。他只能侧身、屈腿,像一只被重新包装的动物那样蜷进去。 女人觉得快乐。看着他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一双小腿,那种不适合成年人的姿势,让她有种轻微的愉悦,像把自己底下的毛吹开,让风穿过去。她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着剩下的东西,一边用脚晃动摇篮,像在摇一枚沉甸甸的蛋。 男人已经不说话了。有一段时间了。他闭紧嘴巴,像从语言中抽身,决定以别的方式存在。女人没有试图改变他,只是悄悄调整了自己的角色。 她开始“养”他。给他缴学费,把他送进郊区一所私立中学,初一,从头开始。连校服也穿得整整齐齐。他坐在最后一排,像一个走错时间的学生,贴着储物柜,每天跟刚升上来的孩子一起上下学。 她不太在意他的成绩。她关心的是他有没有被这个世界轻轻碰到,哪怕一点点也好。她偶尔会打电话叫他提前放学,来这块草地一起吃晚饭。他负责搬重物,把那只巨大的摇篮安稳地摆在阳光最厚的地方。 出门时,她会带一支用鸵鸟毛做的掸子。沿路收集气味,回家后,把那些气味从羽毛缝里一丝丝抖出来,让他闭着眼闻。她说嗅觉是最安全的刺激,不用看,不用听,也不会被语言污染。它可以像睡眠那样,直接进入身体。 她躺在床上,把毛掸子凑近他的鼻子。有时候一边想:自己会不会变成他梦里的一块床单、一只野鸟、一颗大到无法咽下的葡萄。然后,她也睡着了。 狗又回来了。它又饿了。女人把剩下的培根分一点给它,把啃了一半的吐司扔过去。狗没有表达情绪,也没发出声音。它只是用一种极有耐心的方式,把地上的碎屑重新整合进肚子。 她坐回椅子上,继续抚摸男人的头发。那些头发已经很长,长得她自己都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它们从摇篮边缘垂下来,在草地上盘了几圈,远远看上去,就像几只黑色的小猫,正在彼此身上打盹。 相关文章: 赵宇彤/断层教室
2月前
教室是一块活岩体。 我不知道别人是否知道这件事,但我知道。这并不奇怪。有些事情,你就是会知道,而别人不需要知道。 据说这块岩体是从地底长出来的。它选择了一些人,让他们以“学生”的形式寄居其中。有人喧哗,有人沉默,有人笑出声,也有人在光线最暗处打盹。岩体不偏不倚,只是默默把这些行为缓慢地记录在自身的纹理里,像珊瑚吸收海水中的钙质。 我是唯一知道它会移动的人。 当然,我从没告诉过别人。说了也没人会信。除非你在这里坐得足够久,久到能听见它微妙的震响,久到你能辨认出每一条缝隙每日缓慢偏移的角度。 我一直坐在教室正中央的那个位置。那里有些冷。阳光几乎照不到。 尖笑者总是坐在我后面。她们像开裂的石英,声音清脆、炫耀、不可一世。有一次我梦见她们每人喉咙里都藏着一只风铃,风一吹就响。醒来后,我开始怀疑她们是否只是风的回声。 男生们像一群闲置的打字机。键位完整,墨带却干涸。他们说的话彼此之间没什么关联,像是自动弹出来的词条。有一次我试图加入他们的对话,结果发现他们正在讨论一本根本不存在的书。我查遍了图书馆,也找不到那书的名字。 最后方坐着几个人。他们几乎从不抬头,像在与地面达成某种默契。乍看像睡着了,实际上他们的指尖在桌下活动得飞快,仿佛正在翻阅一本看不见的剧本。 桌子下面,藏着另一个世界。那是由一块块发光的玻璃构成的地层,每块屏幕都像一口浅井,映出细小的光纹和一张又一张不属于这里的脸。他们在里面下注,交换暗语,翻出或收起一张张虚构的牌面。 有时候我看到他们的手指在空中悬停一秒,然后快速点下某处。那一瞬间,教室仿佛也跟着轻微震动了一下,像有人在地层深处敲了岩壁。 他们从不说话,但偶尔会在桌面刻下一两个几何符号。线条极干净,像是某种加密的路标。也许他们在与未来通信,也许,他们在替过去的某笔赌债付款。 我始终看不懂他们的规则。只知道每当下课钟声响起,有人赢了,有人输了,但他们的表情都一样——平静得像刚关上一只抽屉。 教室的正中心坐着一位女生。她很安静,也很有条理。像一架测风仪,永远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她会帮老师擦黑板,顺手将讲桌上的杯子旋转成完美的45度角。她像地质运动中的“稳定带”,如果这教室真是块岩体,她就是那条缝的保护壳。 我没和她说过话。但她偶尔会朝我这边看一眼,不多也不少,刚好让我意识到:我并没有彻底从世界里消失。 直到那一天。 一个午后的课间,有人悄悄换了座位。没有人提起,甚至连椅脚在地板上的印记也神秘地对上了。我注意到,岩体从那一刻开始变频。原本像呼吸,现在开始像心跳。 然后,又有两个人调换了位置。教室轻轻倾斜了一点点,像一艘正准备转向的小船。阳光照进来,在我桌面上画出一条陌生的轨迹。 我收拾了东西,站起来,走向那个刚刚空下来的角落位。那是我从未坐过的地方。阳光正好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抬起头,教室里所有人还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只是静止了大约半秒。然后,一切继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我不确定是不是我触发了什么。 也许,这就是岩体在等待的“临界点”。也许我们每个人的移动都被记录,然后在某个无人知晓的时间点,整块岩体将裂开,像海底火山喷出岩浆那样,将我们冲散到另一个世界。 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只是在那道阳光下,我第一次觉得这教室并不只是一个“场所”。它像是某人的梦境,而我刚刚走到了梦的最深处。 我抬头,看见那位稳定的女孩。她正看着我,轻轻地笑了。那笑容带着一种意味,像在说:“你终于来了。” 那天夜里,我梦见整块岩体发出了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响动。 我醒来时,掌心里握着一块石头。 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的。 像某种证明,又像某种邀请。 相关文章: 林灵欣/教育闭环 郑睿婷/离家二则 陈宝卉/红盖头下的关公
3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