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之歌/01】我住在街头!──露宿者的流浪故事



家在哪里?为什么有家不回?还是无家可归?每个流浪者都有自己的故事,他们流浪的理由有心酸的,也有迫于无奈的。他们虽然孤立无援,但仍然有人愿意帮助他们。
“吉隆坡市中心怎么那么多流浪汉?”
ADVERTISEMENT
这是在某社交媒体上看到游客提及频率很高的问题,因为在高楼林立,寸土是金的繁华地带,却处处可见衣着褴褛、蓬头垢面的流浪者,一座城市的极端两面无遮无掩地暴露在外来游客的面前。
每每在街头碰到流浪者时,心里不免产生避之则吉的念头,凭借他们的外表脑补故事无数,不识其人却为其编撰人生。
在听完他们的故事后,也许你会发现人算不如天算,命运的翻云覆雨,让人人都有可能成为流浪者。

今年74岁的杨金发已经在吉隆坡流浪逾30年,如今是“曼谷银行”五脚基的“住客”。
他非常熟悉这片生活已久的区域,虽然他总是一人独行,从不和其他人结伴,却清楚知道每条五脚基有多少流浪者;哪里有人派饭;哪对姐妹分别遭遇渣男丈夫,感叹她们遇人不淑;谁被寻仇惨死街头……
一双眼睛看尽人间冷暖和血腥暴力,惟他紧守着自己的街头生存法则:不要拉帮结派、不要“鸡婆”、管好嘴巴。
“最好什么事情(只是)看就好,不要插手。”
“这边近来死了2个人了。”他绘声绘影地讲述行凶者是何人以及事发过程,然而面对警方询问时,一问摇头三不知,只当自己双目全盲,装聋作哑以明哲保身。
“只要不好赌,基本没什么事。不然为了赌博,就会去偷、去抢。”
他喜欢打桌球,曾经也会去打麻将打发时间,偶尔翻阅一下报纸,日子便如此过去了,一晃眼已三十多年。
天大地大,都是容身之处
他回想自己从家乡适耕庄来到首都时,大约40岁左右。一开始在茶室冲茶,后来觉得挣不到钱,便干脆放弃工作,在街上游荡。
至今,每个月他的姐姐和弟弟还会给他数百令吉零花钱,偶尔路过的人会给他钱。
“我爸去世得早,所以早早就分了家产,我就把我的芭租给弟弟。我也不是很有钱,是过得去啦。”
既然并非身无分文,为何不租个房遮风挡雨?
“哎呀,不用啦,这边不用租,到处都是(房间),”他指了指周围偌大的五脚基,“人家给我(住房间)我都不要,我现在很自由,那些(宗教组织)的规矩很多。”
“单身一个人,随便去哪里睡都可以。”
天大地大,都是他的容身之处。
他坦言只要身上有钱就会买酒喝,但是除了酒,他仿佛已经没有其余的物质需求。比如与我们交谈期间,来了好些派发食物的人,他也没上前排队去取。
“我这里刚拿了饭,都还没吃。”他指了指身边包装完好的饭,连杨辛娣送他的睡袋,亦是几经推拉他才收下。
一派风淡云清,无欲无求,惟忆起曾经二十多岁时喜欢的女孩,情绪方出现些微波澜。
“她是安顺人,那时候我父亲不喜欢,希望能找回福州人,她是福建人。”
关于女孩的一切,他徐徐道来,包括她的家里姐妹几人;分手之后,伊人结婚搬迁到何处……
如果当初跟那女孩结婚,他还会想要露宿街头吗?
“我们以前结婚的话就住家里了,哪里还会出来睡街边?”
露宿街头的原因……
相比起杨金发是自愿流浪,阿尔伯(Albert)、伊娜(Ina)和安(Ann)流落街头则是迫于无奈。
“我今年42岁?啊不,45岁?”阿尔伯细细思考,然后笑道着,“83年的,是42岁。有时候你只是闭上眼睛,突然间醒来,发现自己已经42岁了。”
他的流浪生活始于疫情之时,露宿街头的日子或断或续要视乎他有无工作,对他来说,这是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唯一可行的方案。
“我没有选择露宿街头,但突然之间,这个方案变得可行了。这就像是个舒适区,如果你失业的话。”
“我的工作时有时无,当我失去工作时,备选计划就是在这里。”
茨厂街关帝庙旁那间废弃的店屋五脚基是他的Plan B,这次他足足在这里待了1年半,也是最久的一次。
阿尔伯的英语极好,在交流过程中,从他的遣词用句可看出他曾受过高等教育,对此他谦虚地表示:
普通会员 | VIP![]() |
VVIP | |
---|---|---|---|
星洲网平台内容 | |||
星洲公开活动 | |||
礼品/优惠 | |||
会员文 | |||
VIP文 | |||
特邀活动/特级优惠 | |||
电子报(全国11份地方版) | |||
报纸 | |||
教育程度不算高(mediocre),只有一张对他帮助不大的证书。
他曾在潜水行业8年,是一名救援潜水员,本该成为潜水教练,然而由于身体缘故无法承受水下压力,不得不离开。后来开始打散工,当过保安,也做过园艺工作长达5年,最后园艺公司倒闭,他再次宣告失业。人生起起,然后落落落落,仿佛再也没有顺畅的时候。
“我必须保持正面积极的思维。”
不过,他无奈道,如今找工作不易,应聘时会发现对方倾向于聘用更年轻的人,一问年龄后,往往就无下文。
其实他是雪隆一带的本地人,家人就居住在蒲种。询及为何不回家,他只是摇了摇头:“他们有自己的家人和生活,我不可能介入,而且他们家里已经满员,不想麻烦他们。”
街头生活危机处处,随时可能会没命
当我们在探讨是否可能经营短视频平台分享流浪生活,成为自媒体博主时,他顿了顿道:“我必须买一台手机,我之所以没有手机,因为这会让我变得紧张,担心会有人偷我的包。”
曾经有一次,他在街上抱着包睡着了,结果有一名男子趁他不备拿出刀子切开他的包,拿走包里东西之际,忽然他醒过来,两人差点打了起来,如今想起亦后怕。
“这其实挺危险的,你知道吗?大约两到三周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有个男的睡着了,另一个男的想偷他的手机,但没有成功,然后发生了对峙,最后其中一个人的喉咙被刀割开而死。”
“很多自媒体是来自外国或外地的,拍完视频或照片就走,但我住在这里,他们可能会回来找我(麻烦)。”

没有固定住址,即便工作也会被开除
除了性命之虞,女性流浪者餐风露宿亦可能遭到不怀好意的人欺侮,询及应对方法时,安面露坚定神情:“我们一定要勇敢反抗啦!不然我们能做什么?”
许是考虑到安全问题,53岁的安和29岁的伊娜这对非亲非故的忘年交结伴同行,相邻而宿一年有余。
如同托尔斯泰所言“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各不同”,她们流浪的原因各有不同。
安是本地华裔与暹罗裔的混血儿,32岁开始漂泊无定。她原是吉打浮罗交怡人,曾经也有过令人称羡的家庭,然而一场车祸让她的美满家庭瞬间破碎。
父母、丈夫当场死亡,她和孩子逃过死劫,尔后她在餐厅打工一手拉拔大儿子,直到身体健康亮起红灯,不得不停止工作。
“当时我做心脏手术停职2年,但我的华裔老板依旧给我发工资。”
随后,她为了做心脏手术来到吉隆坡,她本已找到保安工作,但由于没有固定住址,工作4个月后又被开除了。
所幸她的儿子今年22岁,考获奖学金后前往曼谷留学读医,只是如同天下父母心,报喜不报忧,她一直刻意隐瞒,未敢告知他露宿街头的真相。
“他这周一回来,我们才见过面,”一提起儿子,她难掩喜悦之色,“是我去找他,我不可能把他带来这里。”
“我肯定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会伤心,影响他的学业。”
面对扫荡──无家,不睡街边睡哪里?
安的人生还有希望,生命的曙光就在前方,而年轻的伊娜却显得前途茫茫,她是在父母双亡的情况下,疫情期间被家人赶离家门,流浪至今约4年。
“那些非政府组织说可以帮我们,但只是说说而已。”
“市政府说,如果居无定所,没有工作,那就去老人院。”
可她年方29,完全不符合入住老人院的条件,另一方面由于她罹患心脏病、高血压、皮肤病等多种疾病,难以负荷工作的辛劳,可谓左右为难。
面对福利部、市政局时不时的扫荡,不允许她们露宿街头时,安语带不甘和愤怒地反问对方:“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不让睡街边,难道要睡在河底吗?要不给我们一间屋子住?”
更无奈的是,每一回被执法单位取缔后,她们被送到庇护所,不到半日又让她们自行离开,不管不顾,于是她们又回到街头。
相关报道: 【流浪者之歌/02】流浪汉妈咪/街头施饭关怀,让他们找到活下去的希望 【流浪者之歌/03】无家不是罪!定点送食,温饱落难的人 延伸阅读: 【前线社工/01】成为社工,满腔热血是不够的,你需要专业的知识与信念 【前线社工/02】社工不是救世主,不能拯救所有人,我们只能把资源带给你 【前线社工/03】通过社工培力,帮助幸存者跨越层层障碍,修复社会功能重返社会。
ADVERTISEMENT
热门新闻





百格视频





ADVERTIS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