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伦 | 解构特朗普的理性疯狂 关税背后的千秋霸业


本来呢,美国也不介意,因为他们的经济成长率和制造业曾是世界龙头。然而,当她的经济增长速度开始慢下来,当初嘴巴上说的不介意就会慢慢介意起来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只是马来西亚,是全世界,哪怕只有企鹅的无人岛都被他针对。
本来嘛,大家都是担心自己被针对,没想到特朗普是 “无差别攻击” ,全世界股市急剧跳水,此前被视为能够在狭缝中求存的中立国新加坡,其海峡指数在星期五跌了2.95%,就连美国自家的股市,甚至是黄金都跌了。

这个时候,特朗普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疯子,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加上特朗普此前说过并不介意美国经济出现踹退,导致各种对其政策的阴谋论,例如 “海湖庄园协议”(Mar-a-Lago Accord,另一个广场协议 Plaza Accord)纷涌而出。
这让我们去解读特朗普的行径困难重重。
“他是个疯子” 就是最简单的结论。
虽然大家知道这个结论无法说明很多事情,但真的太方便了,所以广受欢迎。
不过,如果我们愿意去假设特朗普不是疯子,我们就有很多讨论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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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无法接受这个假说,那么就没必要看接下来的内容了)
当我们把他看作一个理性的人,一个会为自己以及国家做打算的人。那么,这些做法是出自什么目的呢?
既然我们能够假设特朗普是理性,而身为总统,就一定有智囊团。这当中必然少不了CEA(Council of Economic Advisers,也就是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
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内,有位在CEA任职首席经济学家的教授之后写了一本书,描述了他就职期间协助特朗普推行一些经济政策的背后思考。
根据这位作者的描述,特朗普是一位愿意聆听专家意见的领导人(请记得我们的约定——特朗普是理性的)。
如今的CEA首席经济学家Stephen Miran在2024年11月就写了一篇关于如何重塑国际贸易系统的研究报告,而他随后在12月被特朗普委任。因此,你可以从Miran这份报告里解读特朗普在关税政策上的思路。
我尝试给各位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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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美国从她的贸易伙伴进口商品时,是以美元交付。出口国收到美元后,按理说会兑换成本地货币来购买本地的商品或服务。在兑换过程中,出口国因为卖掉美元并买入本地货币,使得本地货币升值,而减少其出口货物在美国的吸引力(因为变贵了),
最终形成一个均衡的状态。
但是,这个均衡状态没有出现,因为美元被出口国视为重要的货币储备来源,所以不但不会花掉,反而会拿来购买美债作为保值和捍卫自身货币的工具。
本来呢,美国也不介意,因为他们的经济成长率和制造业曾是世界龙头。然而,当她的经济增长速度开始慢下来,当初嘴巴上说的不介意就会慢慢介意起来了。
这时,在美国看来,她需要长期供应美元和美债来进口货物(因为大家都收美元),但是美元的价值并不会因此下降,反而稳定升值,最后自家制造业无法振兴。
与此同时,美国的经常账户(current account)长期赤字,会损害美元的公信力,可能导致美元最后失去成为大家储备货币的地位(IMF预估全球12兆美元的央行储备货币有60%是美元)。
这也是经济学家特里芬(Triffin)提出的 “特里芬困境/两难” (Triffin Dilemma)。
有些读者可能会觉得,那很简单啊,大家去美元化不就好了吗?既然美国做世界大哥,做得这么 “辛苦” ,对不?底下有许多人蠢蠢欲动。
不过Miran自己也承认,美元对美国是非常重要的工具,除了有廉价的货币成本(不管是发行还是借贷利率)的好处,最重要的是美元是一个具备杀伤力的武器,从冻结资产、到经济制裁、到把国家踢出SWIFT支付系统、到不支援货币流通服务、反恐反洗黑钱,甚至包括 “长臂管辖权” (long-arm jurisdiction),都是美国发挥其无远弗届影响力的大杀器。
因此,要美国放弃美元是不可能,特朗普也清楚对那些想要去美元化的国家表明过。
但,他也知道美国所得到的这些好处并不是没有代价的。所以,要做个千秋万载的恶霸,就得衡量做恶霸的成本效益。
特朗普显然就是对这个成本效益不甚满意,而Miran认为要改变这个局面就要靠货币和关税。在Miran看来,关税不一定会导致高通膨,因为在2018年到2019年期间,美国对中国产品增加17.9%关税后,人民币兑美元贬值了13.7%。
换言之,中国产品的价格在美国只是上升4.1%。
这当中还有一些细节,那就是关税对通膨的影响是比较缓慢,因为企业会寻找各种方式来对冲,而且有部分成本是被入口商承受掉。
当然,有一部分商品则是通过转出口来规避掉关税。从长期布局来看,Miran认为增加关税能够让美国的经常账户比较健康,让美元霸主地位更加稳固,通过一定程度的美元升值抵御关税带来的通膨压力。
与此同时,关税政策是会让企业重新思考怎么安排他们的工厂设立和成本,是能够一定程度上把高端技术的制造业留在美国。
以上就是这位CEA首席经济学家那份研究报告的主要脉络。
我在读了这篇报告后觉得特朗普很多行为都有比较合理的解释,如他扬言要退出的各种世界组织、要求欧盟各国缴付更高的费用、要求企业在美国设厂,增加关税,这些都是为了让美国当霸主的成本效益能够更长久运作。
刚才提到有两个工具,分别是货币和关税。
如今,在美国总统无法干预美联储货币决策的情况下,关税就是特朗普的主要王牌。
在 “美国vs全世界” 的大范围关税攻击下,如果有哪些国家马上找到特朗普谈判(截稿时,越南好像已经开始投诚了),而美国
能够从中签署更好的贸易协议(也可以是美债购买),特朗普是乐意至极,也顺便给他和各大国动态博弈的过程中不断炫耀的本钱。
当你从这个角度去解读特朗普,那么你就会明白道琼斯指数、标普500指数,甚至是英伟达股价跌十多个百分比,或者美国有经济衰退的可能,相比起他想要的千秋霸业,都必须让道,因为这是必要的改革阵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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