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天公／03】拜天公不可言说的凝聚家庭力量

“我们是潮州人，但是因为小时候我们住在福建人（聚集）的地方，他们初八晚上一定会拜天公的，小时候爸爸妈妈就跟着福建人拜，小孩子嘛，父母做什么我们就跟着做什么咯。”林兴盛在手机视讯的那头说。

父母亲是孩子的一面镜子，拜天公的习俗从父母开始，他们依模画样也无可厚非，直到他结婚成家后，一次经历赋予他拜天公与别不同的意义。

“那时太太怀了8个月的身孕，在办公室被同事拍了拍肩膀，回家后倍感不适，出现早产的迹象。

“我们住在福建人（很多）的地方，天公对他们来说很大的，我妈妈第一句就跟我讲，快点跟天公许愿。”

所谓“七活八不活”，当时六神无主，心里慌乱的他遵循母亲的意见向天公祈愿，并许下承诺，倘若女儿足月出世，每年在自家拜天公时必奉上一只烧猪还愿。

“最后我的女儿足月了才生出来。（生产时）来得及去医院，医生跟我们说幸好我们及时到医院，因为子宫口已经开了，幸好来得及咯！”

听到此处，在旁协助“翻译”补充的“罪魁祸首”女儿佳炫支着下巴默默笑开。

林兴盛的家族成员众多，包括他在内共有10个兄弟姐妹，除却3个已出嫁偶尔缺席的姐妹，剩下兄弟7人，加上各自家庭的妻子儿女，人数能多达50至60人，家族之庞大，场面之壮观，可想而知。

也因为人丁兴旺，于是每年天公诞都能分工合作，发糕、米糕、红鸡蛋、天公金等贡品，是自家人亲手制作、准备的，而其他贡品如烧猪则会提早预订，在年初八当天送到家门，所以即便准备的供品和祭品的种类繁多，依然可以轻松应对。

在那一天，不能晾衣服、不能扫地，然后拜祭后的烧猪会用来当作煮粥的材料，一家人吃吃喝喝啃猪骨，玩闹至凌晨三四点也不愿散去，只盼夜更长才好。

近3年没拜天公，主要是奶奶2018年过世，根据习俗需等三年后，才能拜。

母亲是纽带

兄弟姐妹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存在。

我们共享着同一对父母的基因，彼此间既相似又不完全一致，从小可能亲密无间，但是更多的是长大后可能为梦想、为前程、为家庭各分东西。

也许一年只相聚一回，亲人众多的家庭总是由于各种原因聚不齐的情况就更不罕见。等到父母百年归老以后，每次相聚或许已经是其中一人的最后一程。然而，林兴盛与兄弟姐妹间，乃至彼此子女辈间的纽带却异常坚韧，这与母亲陈初菜每年坚持拜天公有着密切关系。

农历新年期间，除了除夕夜、初二，年初八是林兴盛家族最为人齐的时候。在这一天都会有一个固定的家庭娱乐活动，古有彩衣娱亲，今有“陪赌”娱亲，被娱乐的对象自然就是陈初菜。

“年初八准备好一切拜天公的物品后，剩余的时间我们就会陪妈妈赌博。一直到晚上11时，然后才准备拜天公。”他说，母亲很爱赌博，但是跟父亲林甘海在婚后曾约定两人戒赌，于是此后陈初菜只能在家里跟子女过过瘾，小赌怡情一把，也只有这一天不喜欢妻子赌博的林甘海才会先把小脾气放一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十几人围成一圈，争相给母亲当“散财童子”，画面一派温馨和乐融融。

“我们没有赢过她。我妈妈没读过书，一二三都不会写，可是算数很厉害。五十多岁就一直做庄，不会给你做庄，一直到八十多岁为止。”

提起母亲过去的辉煌战绩，林兴盛不禁扬起嘴角。后来，这项传统的娱乐活动就止步于母亲去世那年。“我们的父亲讲到做到，戒赌就戒得干脆，他很严格的，所以我们10个兄弟姐妹都不沾赌博，除夕夜玩一玩，他也会不高兴。就为了陪妈妈玩。”

将母亲的爱传承下去

与其说“拜天公”是一项凝聚家族成员的活动，不如说是陈初菜以“拜天公”等节日、活动作为凝聚孩子，加强亲人间纽带的途径。

“我祖母每次过节或祭祀，都会确保每个孩子回来。即便她无法亲自拨电，也会让大伯母给每个人逐一打电话，也保证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不会断掉。”佳炫补充说。

有的母亲也许会认为孩子在外打拼重要，孩子一句“工作忙”不回家，即便百般思念，也只会默默忍受，压抑着心底泛起的失落，但陈初菜不会，坚持孩子一定要回家。

“甚至是迟到，晚回家了，她还会眼泛泪光，语带哽咽地询问迟回的原因。”而且，就算陈初菜后来年事已高，却依然记得每一个孙儿孙女、外孙外孙女的姓名，谁在场谁缺席一清二楚，然后会要求跟缺席的孙辈视讯。

陈初菜与孩子建立密切关系的做法，也传承给下一代，不仅是亲生子女，就连媳妇亦深受影响。“我妈妈也有点学到我祖母。如果我隔几天没给我妈拨电话，她就会说我要是再不给她打电话，她就要忘记我长什么样。她也不允许我用‘回’这个字眼来表达我返回吉隆坡，而是强调我只是‘去’吉隆坡。

“所以我觉得，一个家庭的凝聚力强不强，那个中心人很重要，所以我觉得我祖母是让大家聚在一起的人。就算她如今已经不在了，但是兄弟姐妹之间的连接还是很强。”

父母就是“家”，可是当父母先后离去后，这个“家”能否依旧不散，全视乎父母曾经灌溉多少养分，打下多深的根基，用多少温馨而美满的回忆填满孩子们的人生。如果记忆中的“家”总是那么喜悦幸福，谁又会轻易舍弃温暖和快乐？林兴盛一家亦如是。

“我们的家庭成员之间是互相尊重的。在我的妈妈去世过后，我们就讲过要延续下去。接下来每年还是会维持原状。”林兴盛的语气满是坚定。

最令人欣慰的是，他们兄弟姐妹间的联系没有随着母亲的离去而消散，除了决定一如既往地保持每年团聚拜天公的传统，也增加了相聚的次数，比如每人的生日会办聚餐、母亲节等节庆。

“如果没有疫情，一年最起码聚餐10次。我们不会改变的。”

即使将他们凝聚成一股绳的母亲已经飘然逝去，他们和子女们还是约定每年依旧要相聚一起拜天公，将母亲教给他们一切传承下去。

人会消亡，但爱会永存。

延伸阅读：

【拜天公／01】年初九拜天公 是民俗礼节还是宗教仪式？

【拜天公／02】拜天公怎么拜？民俗、宗教各有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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