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离别可以圆满,人生的遗憾可以减半。”
前晚跟以量和大马首位儿童安宁疗护医生李志展在线上死亡咖啡馆的两小时对话,有很多冲击。我只能说再沉重的话题,在这里还是充满安全感的。我们都在面对恐惧,都在了解生死中开展更多爱。有位观众问:“道别真的可以做到没有遗憾吗?”这突然带我们回到了原点。可以吗?我回答:“面对最爱的人,再多也不够。”这是父亲离开后我写在道别文里的一句话。尽管在生命倒数中,我带他到处走了一趟,例如去他的出生地金马仑、打拼过的怡保和槟城、回味小时候的金宝面,一路上听他说回忆,暗中录他的声音,又吃他爱的半山芭大埔面,凝视他无数次,照顾他、偷拍他……做完了彼此能力可及的,为难的也都做了(推着轮椅进云顶赌场),但当他人真走了,在人气不缺的客厅里看着那张空荡荡的病床,还是觉得不够。但是一想到他不必再隐忍痛苦了,阳光也就可以照射进来了,悲伤也许可以不堆积在死胡同里出不去了。至少,他的灵魂自由了,前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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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别真的可以做到没遗憾吗?我想“相信可以”是一个useful belief。这信念会帮助到我们爱在及时,爱到极致,尽量战胜爱莫能助。但你说句号以后,还是会有很多不由自主的点点点(省略号),像以量说的,我们有遗憾,是因为还有爱。这很对,都解答了。怎么会不爱了呢?我还遗憾爸爸看不到一院子的莲花鱼儿。希望你在,想像你的反应,这是对你的思念,应该不算遗憾。因为我们都在各自的线上前进,交错点在后面。他在别的线上了。
最近因为冠病疫情,读到很多无法说再见的真实经历。前阵子友人父亲在ICU,她每天forward我医生的简报,主要说父亲氧含量多少,就决定了他的去处安排。然后补上意志状态,说父亲斗志低迷想放弃,这让家人动起来了,也靠医护人员安排,在父亲苏醒时video call,全家出动鼓励老人家。让我想起在不丹和尼泊尔猛点灯祈福,心里使力也难免会觉得无助的那种感觉;那个尽力范围,已从大海自由式变成划线泳池。善生与善终,怎么善?完全靠两方的个人意志。生死回到很“个人”的议题层面:来是一个人,一个人走得“个人”,再次提醒,人生就是一门“自己修的功课”。
人,生不知从何而来,死不知往何而去。在这浩瀚无边的宇宙,每个人是孤独的,所以才渴望链接,渴望相依。然而,疫情这个新考场就是赤裸地带人心去看生死乃是“孤独的”、“一个人的”这件事。林夕写的〈爱不可及〉歌词突然化成了王菲的歌声:“几步之遥一生距离,风欲静而心不息,后悔有期却无爱可纪,相濡以沫空留一口气……”我曾觉得这个词写得太凄美悲观,然而人生可真能到如此的无奈。
这场对话很畅快很疗愈。李志展医生说,我们对死亡的恐惧,一半是与生俱来的,也就是离开母体保护后,面对世界的那个放声大哭。但他也说了些补贴到我心的话。他说,真爱是“全然了解”和“全然当下”,这是他陪伴无数病童和父母道别,最能帮助到他自我整理使力点的话。全然了解对方需求、全然了解生命为何,全然在当下付出,那就是爱了。
我想,在很有限的使力空间里,这两点可以做到,就是爱了。在有限能力下,尽力做这个好吗?
*Death Cafe:来自英国的Jon Underwood深受Bernard Crettaz启发而创办的生死咖啡馆,宗旨是希望谈论生死能在社会里更普及化,也让参与者更珍惜生命。
*以量 x May子的线上死亡咖啡馆LIVE,从去年6月至今已经来到第5回,到DJ May子FB或以量FB,可回看我们和嘉宾聊生死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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