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前断念/陈旭辉

  一直以为自己有几根感性敏锐的神经，离开一个居住30年之地，会在子夜梦来袭时眷恋不已，钻入梦境每个实景踱步、踯躅，渴望用真实脚步，涉足旮旮旯旯，直至饱足思念的馋为止，然而现实中，半次也没想过把重返现场历境逐一还原，因为在决意离开前，已把惦念切断，惟有不拖泥不带水的割舍，往后才有更滋长的生机。

  一座城市如果永远纠结在纷繁复杂交通瘫痪中，最基本的行动自如都丧失了，牵动丝丝缕缕不便，其他的都变了奢靡。每一天为了避开绵绵车龙与拥挤人潮摩肩擦踵，只有一个最古老又保障方法，就是提前出门，至于提前到哪个程度，完全视你想有多舒适的车程，然后再牺牲多少睡眠。

  4时45分不赖床即起，5时30分出发，高速公路的车辆已不少，抵达格拉那再也轻快铁停车场尚未踏入6时，铁闸门口已有逾十人在寒暄等候，包括了工作超过35年的银行女杂工，手中提了好几个塞到满满的环保袋，她以自己工作为荣，屡屡不经意告诉大家被哪一个上司赞美工作勤快等等。另外有一个穿短裤的大叔准备在入口处派报纸，所以日日准时出现，其余都是下到市中心与朋友会面喝早茶的耆老。

  搭首班车基本上与第二、第三班的时间没有相去太远，顶多三五分钟而已，但搭到首班车心态格外不同。第一就是第一，永远胜了第二名一个马鼻，偏偏轻快铁人手操作的进口处大门有
时迟开闸，当缓缓上升的大门只要稍微打开，许多长者不想错失随即而来的首班车，灵活地将身躯半弯钻入，继而快步攀上扶梯，最好抢在第一刻跃入轻快铁，那就是彻底的第一名。这荣衔的意义来自一种自我肯定，年纪虽大但身手灵敏越战越勇，清晨的加冕得来不易。

  如果不太饥饿或想早餐吃得简单，我会在第11站下车，步行3分钟摸黑到公司。若想吃得丰富、花样多一些，就得提前两个站，下车到茨厂街觅食，清晨已见喧嚣，有热腾花生淡菜粥、猪油捞云吞面、猪肠粉、简单炒黄面、米粉配搭三五样煎炸速冻品，例牌的午餐肉、炸鱼丸、炸云吞，偏偏就是少了荷包蛋，有时吃腻了，转入最大间的茶室外带炸大肠配粥，或到肉干店买肉松三文治。

尾班车奇遇记
  有了这些早餐，回到公司打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忽然多了一些生趣。冗长交通历程没有解决方案，让工作需要更多的体力脑力消耗，那种疲惫有了伏笔，利落的离开之后，就会掉头不顾一切了。

  早班车人人睡眼惺忪，发生都是鸡毛蒜皮小事，因为精神不足而丢三落四。我很少追赶尾班车，那天工作延误下班时间，庆幸搭上最后一班车，当时乘客不多，上了车不久，发现被人盯着看，先是不当着一回事，后来盯紧了，只好对着陌生大叔微笑点个头，让他逮到打开话匣子机会，先是不着边际寒暄，忽然他变了一个智者，在我面前说这一番话，“如果在工作上感觉一直被人欺压着，你不应该怨念，因为这是前世欠下来的。现在的遭遇，让你有很多问号，如果我告诉你这是循环，希望你能释怀。”道理就是如此玄妙，当你解不开的，别人轻轻一席话，有如醍醐灌顶。翌日，一直酝酿心中的“丢”辞职信，那一日来到，也就心平气和，好好把离职函呈上，青山白水，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