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點迷津／01】占卜算命，叩問人生大小事

李小姐曾是教育工作者，目前於一家基金會工作。若遇到工作有重要事項需要談，她必定會提醒自己許願，“我是想比較多的人，許願後會覺得事情沒有我料想中的那麼困難。”

“感覺那一天會比較順利吧，我覺得有點像是吸引力法則。”

上個月，她兩度在開車時發生小擦撞，事後才發現自己那兩天剛好都沒戴上天珠。

分享這個故事時，她笑言，有時也會覺得自己似乎有些迷信。

除了佩戴天珠，李小姐去年底也曾去算紫微斗數，瞭解今年逐月運勢。占卜師明確提到，李小姐的父親4月會動一個有關骨頭的手術、其弟弟會在某月請全家吃一頓大餐，以及她本身哪些月份要當心爛桃花。

回家後，她把師傅的話轉告父親，提醒父親小心身體狀況；無奈父親只是回她：“掙那麼多錢讓你去讀書，你怎麼去相信這種東西。”

所幸，父親迄今身體健康，無需動刀；惟全家也尚未吃到弟弟請客的那一頓大餐。至於爛桃花，李小姐在日復一日之間，就忘了要“當心搭訕”的月份。偶爾有空時才會點進筆記本，然後發現近幾個月無事發生。

朋友算到的結果相當準確，但預言在她身上八成失準，讓她決定不再光顧。

相信好的部分，不好的當作參考

李小姐擁有心理學背景，自小就因母親的關係接觸到風水排陣。長大後，她對塔羅、八字、紫微、風水、面相等玄學算命知識有著強烈的興趣，去年亦有依據面相學前往點痣。她認為，科學與玄學其實相輔相成，也相信算命、風水有其科學及邏輯。

“若是神神鬼鬼的我就不怎麼信。我覺得算命跟宗教沒關係，它比較像是在談你（天生的）命和運。”

她坦言，對算命的興趣源自於好奇心，“也會想聽到好的事情。”

“至於對我的生活有幫助嗎？應該有吧。畢竟我也沒衰到哪去，沒有壞消息就是好消息。”

“有些人太迷信就會依賴師傅的說法去做決定，但我覺得這些東西只是讓你建立一個價值觀，它不會完全影響我在生活上的決定。”

“我都是相信好的部分啦，不好的我就當作是參考罷了。我會期待好事發生。”

“不過通常也不會聽到太負面的提醒，只是比較廣泛的比如小心開車之類的，但這些即便不是師傅提，我們也該自己小心。”

為什麼去占卜？迷茫時的指引……

與李小姐一同受訪的友人王小姐也有相似的見解。

27歲的王小姐是在考慮轉職時期，因為迷茫而在朋友的引介下做過紫微占卜，希望從中找到方向和啟發。

“當時就想聽聽他說什麼，如果聽到正面的東西，當下就會比較有信心，之後準或不準是另一回事。現在看來我是覺得不太準，但當時聽了確實有增強信心。”

“即便他跟你說負面的事情（會發生），也會建議你怎麼避免；如果沒有提供解方，我就不會去相信。我通常是相信好的啦，不好的當做沒聽到就忘了。”

另一邊廂，32歲的黃小姐則分享說，自己還記得10年前在一個塔羅攤位上詢問感情問題時得到的答案。

“他說如果我生活無法安定，談任何一段關係都不會是我想要的結果，談多少次戀愛都會是虛的。”

“我覺得，後來我在面對每段失敗的關係時，都會想到這句話，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我的感情觀。”

“我認為它的影響好壞參半。一來是我在感情上遇到不順時，就會歸咎在生活不夠安定，接著就會覺得放棄感情也沒關係，我真正需要處理的是自己的人生。”

“但很多時候我也在想，我是否只是懶得為關係努力，而用這個理由來逃避？”

 

占卜──釋疑解惑，精神寄託

占卜有兩種，一種是答題解惑，一種是談運勢走向。

前者如塔羅、擲筊、抽運籤等，還有天珠師傅針對個案的疑難解答。問卜者通常有眼前的問題急需處理或抉擇。這類占卜相信，牌卡、籤詩及筊杯的情形，都是吸引力法則及潛意識運作的結果。

運勢預測則涵蓋星座、人類圖、紫微斗數等，它們透過生辰時間分析人格特質，推導出問卜者的運勢，或針對問卜者的未來方向提出建議。這類工具更傾向協助問事者自我探索，因此有人不把它們看作占卜，而認為它們是統計學。

科學教育普及後，人類雖不再過度仰賴自然與超自然力量的指引，但在面對不如意時，仍需找到一個有理可循、可被接受的解釋，以度過艱難時刻。這份解釋的安撫作用，有時在於讓人將不如意歸咎於外部不可控的因素，以免人的自我價值和信心在過分自責下崩塌。

對於教育程度相對高的青年世代而言，傳統宗教經常訴諸的神鬼力量慢慢式微，由塔羅、紫微、命理等有理據（牌卡、命盤）可循的工具取而代之。

近年來線上或線下占卜供需的增加，多少反映出在科技高速發展、生活步調變化快速、資訊爆炸之際，占卜成了不少人理清思緒、在慌亂中儘快站穩腳步的定錨。

實際上，本刊接觸的大多數受訪者皆非宿命論者，也不至於迷信。年齡介於二三十歲之間、擁有大專學歷的他們，重視自由意志、自我實踐；占卜之於他們，更像一種精神寄託，或一種正面的心理暗示。

惟值得一提的是，這類寄託亦可能是來自於巴納姆效應（Barnum effect）及確認偏誤（Confirmation Bias）。

巴納姆效應，讓你相信占卜準？

所謂巴納姆效應，是指人容易因為受到外界訊息的暗示，而出現自我認知偏差，認為籠統的、普世的人格描述準確地揭示了自己的個性。

1948年，心理學家福勒（Bertram R. Forer）讓一群學生測試人格，結束後每名學生都會拿到一份“專屬分析結果”。福勒請學生為分析結果的準確度評分，滿分5分，學生平均給了4.26的高分。

但事實上所有人拿到的描述都是一樣的：

“你祈求獲得他人喜愛，卻對自己吹毛求疵。雖然人格有些缺陷，大體而言你都有辦法彌補。你擁有可觀的潛能、尚未發揮的長處。你看似強硬、嚴格自律的外在掩蓋著不安與憂慮的內心。許多時候，你嚴重質疑自己是否做了對的事情或正確的決定。你喜歡一定程度的變動，並在受限時感到不滿。你為自己是獨立思想者自豪，並且不會接受沒有充分證據的言論。但你認為對他人過度坦率是不明智的。有時候你外向、親和、善於交際，有時候你卻內向、謹慎而沉默。你有一些不切實際的抱負。”

這些模稜兩可的句子，著墨於人的多面性，但並不批評人的缺點，反而是呈現出人性的掙扎，讓幾乎所有受試學生都忍不住對號入座。

至於確認偏誤，則是指人會選擇相信自己原本就認定的事、能佐證自身想法的訊息，並且天生會抗拒那些違背本身價值觀或信念的訊息。比如，李小姐與王小姐傾向於相信占卜中的好事會發生，壞事則“當做參考就好”。

不過，確認偏誤並非貶義詞，人的大腦本就無法時刻保持絕對的理性。因此，巴納姆效應及確認偏誤可說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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