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佚／上一次看，才二十三

方大同病逝，时年41岁。噩耗传开，着实是打了各界一个冷不防。

吃着午餐的我，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机屏幕，对其死讯不胜唏嘘，感叹人生无常。那一瞬间我才明白，当年薛岳、黄家驹、邓丽君、张国荣、梅艳芳、麦可·积逊离世时，乐迷内心那股无路可出的悲伤。

大约4个月前，他表示自己从抱恙的日子走上了康复之路，不久后发行《梦想家》录音专辑。因为生病，整张专辑都是宅录的，也没有进正规录音室做任何修补，仅凭最后的意志力完成一张对得起乐迷的作品。我可以想像，身体状况时好时坏的方大同，减少外出，整日窝在家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看书、看电影、看短视频、思考人生大小事、听很多很多音乐，耳朵始终敏锐，脑子一直有各种点子进进出出，但因气胸而无法唱歌。情况凶险时，马上是一连串的治疗，我猜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没有机会再拿起麦克风唱歌，难免郁闷，所以在〈才二十三〉写下这句歌词“现在的日子没有那么简单”。我猜他仍抱持希望，否则不会写下“树叶又要撒落了／花儿就快要复活了”这句词，可见他对生命有很大的鼓励，而明白“人生如一阵春风”，境界蓦然辽阔，是一种扩大的生命体验。

但方大同毕竟还是拿起吉他、弹起钢琴，准备把写好的歌传给乐迷。情况良好时，便马上进入工作状态，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录音，甚至顺便把编曲和段落设计处理好。近期网上流传一段他本人录〈回留〉这首歌的概况，我不清楚现场有没有协助录音，但从视频中可见他在三角琴周围架起麦克风，寻找最适合拾取录音的位置，把笔电放好，调好器材，乔好位置，才能开弹。我想他每录一段，就得休息一阵子，甚至得等到隔天才能继续录。重听〈回留〉，疾病导致他嗓音异常，真的会于心不忍，注意听他唱副歌“我心还在”时，显得有气无力。这次换了工作环境，精神还是连贯的，在编曲上跟以往相比虽然显得骨瘦嶙峋，但依旧尝试了新的风格，其中〈我不是农人〉，充满灵魂乐的小号，搭上雷鬼节奏的小鼓，融合talkbox加上不同人声的交曡。

我听这些歌，这种倾其所有，掏心掏肺投入音乐事业的精神，绝不似垂死之人。那是他以不理想的身体状态挡住站在门口的死神，拼了命留给乐迷这个最理想的礼物。很美，也叫人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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